清晨五点,我起来煮咖啡。
并不是因行程紧凑起的早,只是昨晚徒步漫长栈道与赶海的疲惫让我回来八点多就睡着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小客栈的大玻璃窗面朝大海,坐在窗边的藤椅便可看见黄渤海交界线两边细浪相拥形成的"拉链儿"弯弯地伸向远方。
没有看到日出。多云的天气,真正的海天一色,浅灰色的海面一直连接向上方无尽的苍穹,看不清天际线,只是远处似有似无不知远山还是暮云清墨般在素宣上留了几抹浅浅的痕。

这里的海滩没有砂子,退潮的时候,海滩渐次露出大大小小的卵石,石块大者如拳小者如豆,确切的说他们不能称之为卵石,石头有方有圆各种形状,都冲刷没了棱角,是卵石的前世。石质似石英玛瑙,半透明的肉红土黄月白灰蓝,柔和统一又千变万化。海水澈如碧潭,潮起潮落,翠冷玉碎。踩着浪花边缘漫步,脚下石子哔剥作响,潮涌来海水漫过脚踝爽滑清凉,退下的时候,石子齐声发出哗哗啦啦的浅吟低唱,这是短暂寂静后卵石与海浪的唱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每每潮退我便停步,专心听海浪翻动卵石的声音,走走停停,后来干脆坐在洁净的卵石上安静的听石头唱歌。
放空,听石头重复的声响,我现在不像以前,不会觉得发呆是在浪费时间。放空并不能空,随着潮汐的涨落,不知觉思绪回到了另一个海滩。那是30年前,三个大男孩也是在这样一个傍晚躺在硕大的礁石上谈理想,一起高声歌唱《恋曲1990》。那是我和中学时代最好的两个朋友,那时的我们充满了纯粹的理想和对未来的憧憬。

“轻飘飘的旧时光 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 已匆匆数年”30年恍惚如白驹过隙,如今他们一个忙于自己企业纷杂的日常,一个,己成故人。
暮色渐合,晚霞在墨蓝的天际缓缓融化,远处游轮的大灯在渐暗水面泛起银光。

日复一日,无数次的潮起潮落,每次涨落石头们便哗哗啦啦的唱和,一次又一次,单调的重复,习惯了般的鼓掌,它们是石头的乌合之众,是卵石的群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下午的赶海收获颇丰,竞然抓住一个还不算小的梭子蟹。退潮时,清浅的海水游走在大块的卵石之间,海带等藻类在水中摇曳如盛开的绿牡丹,走过时轻轻痒痒的撩拨脚面,又似有生命的刻意。低头,一种小如螺蛳的海螺,在卵石的表面触手可得,随手捡了一些。蓦然看见一个海星,这里的海星也有些不同,不是五个长长的触角,而是一个等边五角形,蓝灰色非常的雅致,中间几点如水磨牛仔裤般露出几块鲜艳的橘黄,开始我以为是一块掉落的布片儿,捡起翻过来时,海星透明的触手迅速的收起,只剩一个橘黄的腹面,发现第一个之后,仔细看水中,大大小小竟隐藏很多。正看时,水光之中有两个挥舞的大钳,一看是一个大如拳头的梭子蟹,可能是预见了危险,蟹子靠着石块儿竖立起来,露出白色的肚腹,举着两条带着青灰紫红的大钳打开门户,左右挥舞,做出防卫的姿势,有趣生动鲜活漂亮。人性贪婪,如此相遇,不忍就此离去,费了半天劲,收入囊中。

晚饭后还是喜欢海滩,有点想石头的声音。一个老人带了一条狗在海滩乘凉,石头仍随浪花哗哗做响,大狗在石头上跑来跑去,他坐在海滩上抽烟,看见我友好的点点头说:介声儿真好听!我于是又驻足倾听。赶海的小螺晚餐时被客栈的老板帮加工成一道菜,那个蟹子褪去青甲换上红袍在盘首举螯示威,我其实一口也没吃。这是一种习惯,人们往往努力把伸手可得但无益于己的东西不加思索的努力据为已有,然后,浪费掉。

夜色渐深,微凉,下起了小雨,撑起伞往回返。雨滴嘭嘭轻敲伞面,雨声、浪声、卵石咔啦声交织混响。这是集体无意识的唱和,也是生命真实的合唱,是生长与消亡朴素欢乐的足音。

图文/樊磊

2020年8月于长岛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樊磊,字弗言。1974年生,就读于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获艺术硕士学位。现为山东画院专职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理事、现代刻绘艺委会副主任、花鸟画艺委会委员;山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中国画学会副秘书长;山东艺术家学术委员会花鸟创作院副院长;山东省青联委员。

出版诗画集《光荫茶语》、作品集《滴水堂余墨》、《山东画院美术家系列丛书·樊磊卷》等,作品被山东美术馆、山东省博物馆、济南美术馆等收藏并入选入编、入展各类大型展览、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