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精华,拒绝平庸! 这里的文章,每篇都值得一读!
记得去年说过要开始点评金瓶梅了,遭到了大学同学现在的文学院长的讽刺,用的哪个版本?正宗不正宗?李三一向不怵学院派(尽管自己也曾经是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正宗学院派出身),做记者以后早就变成了野战派!管它啥版本不版本,只要点评得高兴点评得顺溜。当然,李某点评本子也不差,为崇祯版新刻绣像批评本,汝梅、齐烟校点。
一入手自然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结缘。
虽然非常熟悉,但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原文。原来潘金莲是色艺双绝,琴棋书画都会,自小就送到官府歌舞团学本事。后来才被送到张大户家里当使女,一不小心又被张大户潜规则。被善于嫉妒的主母发现以后,张大户顺手送给了武大郎做老婆,因为武大郎租住在大户自己房内,方便和金莲幽会。
这以后,张大户死了之后,遗孀知道奥秘,就把武大郎夫妇逐出宅院。金莲开始了窝囊受气的日子,但是天天也会撩拨少年。日子长了,金莲也嫌烦,提出买个大点的宅院。武大郎表示没钱,金莲还是够豪气,把首饰卖了买房就是,以后挣了钱再买。果然买了一栋两层小楼四间房屋居住。
武大郎卖炊饼为生,日子倒也过得去。可惜这一切平衡被武松打破了。
潘金莲的成长历程其实也很惨,自小丧父,九岁被母亲卖到招宣府习学弹唱,知书识字,十五岁又目前被卖到张大户家,得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可见,从小就是她娘的一棵摇钱树。对于金莲以及她妈给她设定的人生轨迹,她最好的结果,是嫁给张大户成为侧室,次之,则是嫁给家里的下人管家之类。但是,金莲贞操被张大户夺走了之后,却没落到好结果。她被无偿发配给了武大郎做妻子,这其实也是有违金莲意愿的。基于金莲已经以三十两银子卖掉了自己人身所有权,也无法可说。
作为正常女人,金莲失去了恋爱权和选择权。甚至连性爱的权利也失去了。当她面对威武雄壮的武松,产生了性幻想,老实说,真的可以理解。张大户是疲软老年人,武大郎身矮物微面目可憎。
可惜的是,武松有道德规则,毫不留情地把金莲那一丝美好的幻想给击破了。我们来看看金莲当天的美好展现。“我今日着实撩斗他一斗,不怕他不动情。”那妇人一径将酥胸微露,云鬓半散,脸上堆下笑来......
这幕情景,如果是《廊桥遗梦》,就是家庭主妇弗朗西斯卡与《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罗伯特·金凯短暂浪漫而又永恒相爱的四天;如果是《情人》,就是中国男人和法国少女沉迷的做爱,这幕场景在湄公河那条湿热的渡船上早已成像,永世不忘;如果是《尘埃落定》,就是少土司,在床上被卓玛驾驭着呼喊着,完成了男人角色的确立;如果是《上海宝贝》,就是德国人马克和“我”在酒吧厕所里达到了高潮;如果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那就是托马斯对萨宾娜最常说的一个字,脱,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做爱。可惜,全都不是!
书中的男主人公是顶天立地铁面无情的英雄武二郎,他的回答完全不顾嫂子的情面,也不顾忌伤害嫂子。他站起身来匹手夺过来半盏残酒,泼在地下道:“嫂嫂不要荏的不识羞耻!武松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知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却不认得是嫂嫂。”
说的似乎是一本正经大义凛然。
且慢,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二十五岁的成熟少妇潘金莲勾引武松,好像是个愣头青小伙子,莽撞冒失,一点都不知道对方有何反应就敢开撩?武松没有一点暧昧回应就敢直接让他饮残酒?这可能吗?回看金莲事迹,以及西门庆勾引潘金莲,可以肯定:万万不可能!
西门庆动了勾引潘金莲的念头之后,即使这样的浪荡色狼,也是在王婆那里转了几天买了七八次东西,才敢直接说明来意。王婆一开始也是一直说风话不引到正题。最后教了妙计,是十步棋(挨光),每步棋(挨光)稍有差池就没戏了。
以西门庆这样的淫棍想勾引良家妇女,设局都是步步为营。潘金莲一个正经人家出来的妇人,想勾引小叔子,她会像一个色狼直接去扑?她在家庭里不说尽善尽美,起码也是拿得起放得下,脑子罕见清醒的主妇。沿街弄堂里被浪荡子聊骚住不了,要搬家,她主动提出浅门浅宅易遭是非,应该去买一套房子。武大表示没有钱很为难,金莲立马说,愁什么钱,把我的首饰拿去卖了换点钱去买房子,以后有了钱再买首饰就是。这是何等的干练、何等的逻辑清楚!
以女人要勾引男人的角度,男人没有回应没有被牵到既定轨道上走,就贸然行事,那是无法想象的,更不用说如此精明之金莲。那么我们来看,武松做了些什么?
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初次见到嫂嫂,“武松见那妇人十分妖娆,只把头来低着”。这就很不寻常,自家嫡亲的嫂子漂亮是好事,为毛要低头?说明心中有鬼。
李三见到同学的老婆漂亮,只会去赞美,绝不会低下头。我的一个兄弟,其他都很好,一到吃饭和女生合影,他就紧张尴尬极了,我直接点评其满脑子都是龌龊念头,哥们坦承说我说的很对。
再说到武松的年龄,回答嫂子的问话时说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在宋朝是什么概念?西门庆二十七岁,已经有四房妻妾(死掉两个),女婿陈经济十七岁,还没有举行过门仪式。推算西门庆女儿至少在十岁以上。也就是说,二十八岁的男子在宋朝,普遍来说,是个已经结婚十年的熟男。而以武松多年在江湖打拼的经历,也绝不可能是个雏儿。
再看第一场接风酒,金莲和武松叙话,哥哥精心安排的酒席,金莲热心布菜,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身上。武松吃她看不过,只得倒低了头。”江湖中的狠人杀手,倒有害羞的时候?被嫂子盯着看,反复夸自己“雄壮,有男子气概”,自己兄长又是那样的,武松不明白有何玄机?打死李三都不信。
接下来大嫂提出让小叔子搬回家来住,说的是你若不搬来,俺两口子也吃别人笑话。武松回答却耐人人寻味,“既是嫂嫂厚意,今晚有行李便取来”。你不知道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嫂嫂那么崇拜喜欢你,你心里就没点数?
以李三这一标准直男,二十余年前年方弱冠,尚未谈恋爱尚为处男之身,也知道见了漂亮的英语系师妹,有意无意地说句我在艺术系山上有间房子,我在写论文。为毛要勾搭一个本来不认识的师妹?因为师妹在学校路上相遇不止一次脸红,蠢笨如李三,也知道师妹对自己有意思。
师妹听李三说了山上有房子后果然上钩,一个黄昏在食堂相遇,羞答答地说,你不是在山上有房子吗,带我去看看。李三没有任何邪念地带师妹进了房(当然,这是扯淡),聊了几个小时的天,看看天色已晚要送师妹回宿舍。师妹却摇头不愿意。既然不愿意回去,李三也不是全傻,那就是要啪啪啪。怎奈师妹与李三坦诚相见之后,突然又哭了起来,表示自己是处女(事后李三才发现,师妹的“哭”完全是干打雷不下雨),李三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加上中了刘亚洲的毒颇深,一直幻想自己就是《海水下面是泥土》那个与恋人厮守一夜而不逾矩的英雄少校,于是大义凛然地一夜相安无事,师妹白白住了一夜。当然,这是个笑话,事后师妹肯定笑死了,竟然有这么笨的师兄!但是,说这个桥段的意思,即使是毫无经验蠢笨如二三十年前的李三,也明白哪个姑娘对自己有意思,也知道暗示是什么,只是没有勇气没有经验继续坚持而已。带师妹回房间,潜意识也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以二十八岁的老江湖、熟男武松,岂能不明白嫂子对自己的青睐?搬回家以后,每天早上烧热水洗脸,伺候早饭中饭晚饭。你丫不也买了一匹彩色缎子来给嫂子做衣服吗?看到美女不喜欢,那是禽兽不如!书中写到“那妇人时常把些言语来拨他,武松是个硬心的直汉”,也就是说不主动,不拒绝了。
最后残酒这场戏至为关键,头天深夜下了大雪,武松早起打卡上班却不见回,等了武松一个上午回来吃早饭等不着,嫂子焦急担心,在武松房间内生了一盆炭火,下定决心试一次武松的真心。终于等到武松,武松平日见到嫂嫂低头,今日却才作怪。
武松进房就脱了外套和皮带,金莲请小叔子烤火,武松也不客气,脱了靴子换了袜子,穿了棉拖鞋,靠近火盆烤火。这幕场景完全就是丈夫回家,妻子迎接的场面,武松处理起来却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尴尬不羞涩。
怪异的是,金莲把酒菜端进武松房间,要和武松吃酒。武松有几个反应露了马脚,首先,武大买的房子是两层小楼,一共四间房。哥嫂住在二楼,一间卧室,一间会客室;一楼有一间房是堂屋,一间是武松住房。应该是这样的格局安排。嫂嫂请小叔子喝酒吃菜,正确的一个是在二楼会客厅,一个是一楼堂屋,而绝不应该是在小叔子房间。武松连进门脱去斗笠,金莲要接,他都能婉言谢绝,自己挂墙上。嫂子这一明显违反常规和礼数的安排,他怎么不觉得别扭?不知道拒绝?其次,大哥不在家,嫂子和自己两人喝酒妥吗?不要说是宋代,即使是现代也有些突兀。道学先生武松问了句,哥哥那里去了?嫂子回答,买东西未归,我和叔叔自吃三杯酒。武松说,一发等哥哥回来吃也不迟。注意这句话的语气,在道学先生武松这里,按照常规绝对应该是等大哥回来一起吃饭喝酒的,怎么用上了“等哥哥一起回来吃酒最好吧”这样毫不坚定的客套话了呢?金莲立即心领神会“哪里等的他!”斩钉截铁,不由商量,酒马上端上来,武松连第二次假客套都不说了,直接应承,让嫂子费心了。
这两道信息给嫂子传递到了足够信心,酒菜放在武松房里这一明显反常的安排,武松不紧张不拒绝,而且气氛融洽轻松,身体语言也是放松的;不等大哥回来,历来很严肃很道学的小叔子同意和嫂子在自己房间里单独喝酒,种种迹象表明,武松完全动心了!
这一误判,让金莲一径将酥胸微露,云鬓散乱,这是标准做爱前的性暗示。奇怪的是,武松这时为何不选择回避,或者借故离去?等着嫂子春心荡漾,“欲心如火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这却又怪,面对一个酥胸半露的美貌少妇,喝了酒之后,在自己房间内肆行挑逗,却不知道刹车?偏偏装作害羞的样子低头?被嫂子捏了一把,也不做声。之后才有金莲的半盏残酒表白。
至此,这场戏,无疑是武松精心设局布套,让嫂子往里钻了。一个连嫂子不敢正眼看的人,一个连斗笠都不让嫂子接的人,能够同意嫂子在自己房间里布下火盆酒菜,而且不等大哥回来两个人拿起杯子就喝?即使现代家庭里,如此做法也属罕见。嫂子如此风骚挑逗,不做声光低头是何道理?
武松何尝不喜欢漂亮嫂子,但在他心中,大哥的情义和家庭远比偷情重要,发现嫂子的妖娆之后,演了这场戏,正好抓住嫂子的把柄。以为可以让嫂子就此收手,包括去东京送礼出差前教训嫂子的那番话,多么地义正言辞,可惜是太不把嫂子放在眼里,也太不尊重嫂子作为女人的基本需求。也为金莲以后的出轨埋下了伏脉。
下文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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