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的小厮兴儿对尤二姐说起王熙凤替代李纨管家的原因,是贾府规矩“寡妇不当家”。李纨嫁进贾府后,肯定要跟随王夫人学着管家。当初珠大奶奶也和现在的琏二奶奶一般前呼后拥的显赫,只是随着贾珠的死而归于沉寂。
一同沉寂的还有李纨的满腔志气和未来希望。等到王熙凤生病,王夫人再启用她出山管家时,心气和立场已经不同,李纨也就成了兴儿口中那尊“大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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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儿拍手笑道:“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他的浑名叫作‘大菩萨’,第一个善德人。我们家的规矩又大,寡妇奶奶们不管事,只宜清净守节。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们交给他,看书写字,学针线,学道理,这是他的责任。除此问事不知,说事不管。”(第六十五回)
所谓“大菩萨”就是不管事、心慈面软、有求必应的慈善人。言外之意说她管家才能平庸,没有主见,能力远不如王熙凤。
书中确有一个情节,写到了李纨这个“特性”。比如她与探春管家后,正巧赵姨娘兄弟死了要给赏赐。李纨先主张给四十两银子,又见赵姨娘因只赏二十两银子来闹贾探春,便和稀泥道:“姨娘别生气。也怨不得姑娘,她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
如此李纨似乎真是个是非不分、立场摇摆的“大菩萨”。那么,事实真是如此么?我看只怕未必。
首先、李纨会在探春和赵姨娘之间“和稀泥”,主因是她作为儿媳妇无法直面公公的侍妾赵姨娘。得罪赵姨娘会让公爹落面子,袖手不管更不能向探春以及全家交代。所以,李纨当时说给四十两银子,实际是宁可多赏也不要损失贾政的颜面。
别说她此时只是代王熙凤管家,就算她真正管家也会多赏。这点权力管家人还是有的。王熙凤派平儿来告诉探春多赏些也行,也是照顾贾政的面子。她是侄儿媳妇尚且如此,何况儿媳妇李纨。
而且,李纨更要给探春面子,既怕闹起来众人不好看而息事宁人,也怕探春不好说,由她代为说话。无论真假打发走赵姨娘后再计较。
她如此表达更因为她不真正当家,实在没必要得罪人为贾兰招恨。这府里的一切,未来都与他们母子无关,又何必卷入其中纷争。
其次、李纨的能力并不俗,且她的管家格局不在“管”而在“理”,要比王熙凤的视野更开阔。
探春提议改革大观园,李纨就是坚定的支持者。看似王熙凤也认可,实际她身在其位想到却不做才是最大问题。而李纨与探春临时受命,却勇于改革,李纨又义无反顾支持探春,比薛宝钗说什么“利欲熏心”的话要更加难得。
李纨笑道:“好主意。这果一行,太太必喜欢。省钱事小,第一有人打扫,专司其职,又许他们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引第五十六回)
李纨最大的优点是能瞬间抓住重点并提纲掣领给出关键的支持。不光在管家这件事上,之前探春建立诗社,李纨也是鼎力支持,更主动申请做诗社的掌坛。不是为当官,而是肩负起领导的责任为众人筹划,也避免他们行为不当,受长辈苛责。
众人信服李纨的领导,也信服她对诗词优劣的评定,就是李纨的人格魅力和文化修养的体现。
李纨义无反顾贾探春,反应出她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具备运筹帷幄的智慧,勇于承担和分担责任的心胸。
探春改革大观园、起诗社这两件事的责任都不小。改革势必触动他人利益,女儿不女红为主却搞诗社也是“不务正业”,万一公婆长辈们不满意,李纨就要承担责任,落不得好评价。
所以,她的挺身而出,就是不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帮助贾探春查漏补缺。绝非王熙凤那种蝇营狗苟的算计。真要是她不守寡有资格管家,也势必不会像王熙凤那般于己有利就争抢,于己无利就规避。而是敢于担当责任,直面问题挑战。
最后、贾探春起诗社和改革大观园,能获得李纨的支持,在于李纨能瞬间解读理解出其中的好处。
改革大观园“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能够开源节流又各安其职,各谋其利。
起诗社的好处是能够拴住贾宝玉,让他主动学习,不去外头闯祸,让出差在外的公公放心,也让婆婆省心,老太太安心。日后贾政回来都有交代。就说这样的李纨,岂不正是贾府需要的“无私”好媳妇?
李纨支持贾探春,在于她欣赏探春的魄力和勇气,也明白探春“改革”的必要。而她虽身处膏粱富贵却对市场“经济”极为熟悉。当探春提出效仿赖家花园一样作产出营收规划时,李纨比有准备的探春更胸有成竹,张口就说出一番道理,说明她早做过市场调研,有心于“开源节流”的管家之道。
探春又笑道:“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方竟没有出利息之物。”李纨忙笑道:“蘅芜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处香料香草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别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花,共下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单这没要紧的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引第五十六回)
都说有的放矢,李纨有心胸、有承担、有筹划、有眼光,都是优秀的管理者应该具备的意识。且她出于公心不像王熙凤算计自身利益得失,只怕真要她管家未必比王熙凤差,反而更好说不定。
只可惜她没有权力和立场。管家钥匙交出去,她也只能借由支持贾探春改革,略微的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到底发挥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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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