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金秋木樨不走运,先是老天爷热量过剩,入秋后仍是旷日持久的闷热难耐,影响花苞形成;后是遭遇接二连三的秋台风,正当桂花开始放香之时,一场彻夜强风暴雨,把花儿刮个干净。倒是近日走在街上路过食品店门口,阵阵诱人的栗子香味袭人,让我陷入回忆之河……
儿时生活在曹家渡闹市口的一条老巷弄,每到深秋时节傍晚,弄对面的食品店就在宽阔的人行道上摆起摊头,糖炒栗子现炒现卖。那架势可谓轰动一方:白炽光的电灯泡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一块硕大的牌子上斗大的六个字——天津良乡栗子,赫然醒目。前面四字是必不可少的,正如上海人讲究产地的:无锡水蜜桃、平湖西瓜、阳澄湖大闸蟹、四川榨菜、平望酱瓜等一样。因为天津良乡产的栗子个头小,壳薄易剥、肉质香糯,质地优良。
灯光下,行灶上斜支起一口大铁锅,角度约30度;灶膛炉火熊熊,锅内栗子与黑砂混合,一位脖子上挂着毛巾的彪悍汉子赤裸上身,用铁锹卖力地在锅内翻动,由于热量烘烤和不停使劲,身上沁出的汗水在灯光下熠熠闪光。可以这么说,一旁围观者大多是在看炒栗者的“表演”。家母路过见状,用无锡方言描绘:“赛过像只油浇葫芦”。壮汉自掌握火候,栗子大约八分熟时,淋上麦芽糖,再翻炒一会便可起锅,用筛子过滤后将栗子装入麻袋,再倒入一旁一只直立的、有棉织物保暖的木桶内,由另一人负责过秤出售。彼时用牛皮纸袋盛栗子,分大小袋,价格不等。
记得家父领了工资,常会命我去买些回家尝尝,那个夜晚房间收音机里回旋着评弹曲调,加上剥栗子壳的声响,全家无疑充满温馨欢乐的气氛……
数十年过后的一个晚秋天,局里组织去旅游,目的地是江西弋阳。参观过方志敏故居,再登龙虎山,漂过三清山峡谷,来到龟峰(又称圭峰)据点。末后一个下午,是自由活动,外出购物、整理行装。我一人去近段山坞信步独行,欣赏风景。
沿山伴溪的山村人家,一户连着一户,顺着不宽的石板路看到一家门口有一老汉正坐在竹椅上吸着土烟。我上前搭讪:“老伯,你歇着呢,这山里空气真好。”他有些陌生,朝我看看,只不过微微点头,没理会。为打消他的疑虑,我又扯开道:“我在上饶罗桥当过兵,对你们‘老表’熟悉,这次是来旅游的。”这下距离拉近,他心动了,顺手拿了小凳给我坐。其实,我也有点累了,坐着与他随便聊起来,说道,你们“老表”勤劳吃苦,春夏时节,有挑着蝈蝈担子,到上海叫卖。闲谈中,抬头瞥见对面有一棵高大的树木,约莫有10米高,60厘米粗,叶片已落寞,只是那树杈、树梢间隐隐长着刺猬般的小球,地下也偶有滚落,我有点好奇。老汉看出我的眼光和心思,便笑言,这是板栗树,过去看看。正中下怀,我起身过去时,“当心扎手!”老汉在后叮嘱。我不敢一把抓,用一张落叶包着拿起细看,这果实外壳还泛着绿色,从一道裂口看进去,有三四个栗子拥抱在一起,我正看得入神时,老汉又从屋里拿出一根长竹竿,在树枝上撩扫,打落些果实,用塑料袋一包:“来,这些新鲜果你带回上海尝尝。”
带回上海,小心取出吹干后,剥出板栗肉用来煮红烧肉。成菜后,只见一颗颗硕大而肥美的栗子嬉皮笑脸地咧着“嘴”,露出了黄灿灿的“肌体”,散发着肉质鲜味的同时,带着浓烈山林野趣的醇厚板栗香……
岁月流逝,人生变幻。过往岁月缕缕栗子香伴着美好的回忆,陪伴着自己前行在人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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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日旭
编辑:张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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