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病死喀喇城,以帝礼安葬。但尸骨未寒,却又以大逆罪革爵籍家。生死之间的荣崇与贬抑,他和顺治这对叔侄间的权力争夺,其间是否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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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摄政王多尔衮在喀喇城猎所病逝。多尔衮死后,留下了一个庞大的睿王集团,英亲王阿济格、两白旗大臣以及在多尔衮摄政期间向权力中心靠拢的权贵、勋戚、管旗大臣等都是这一集团的骨干。

顺治亲政是以幽禁英亲王阿济格,追夺多尔衮封爵为起的。

顺治八年正月初六,诸王大臣对于英亲王阿济格图谋继为摄政、“夺政”等罪进行审理。阿济格是摄政王多尔衮胞兄,顺治七年十一月中旬多尔衮因身体不适率诸王、贝勒、贝子、公以及八旗固山额真去边外射猎,阿济格是随行人员之一。但多尔衮抵猎所后,病情却急剧恶化。

在当时,能同摄政王商议后事的也只有英亲王阿济格了,豫亲王多铎在此前一年即因出痘病故。不过,多尔衮同他的同胞兄长阿济格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相比之下还是对多铎较为宽容、器重。多尔衮不仅以多铎第五子多尔博为嗣,而且在罢免郑亲王辅政后不久,即封多铎为辅政王。

当多尔衮率军亲征叛据大同的姜壤时,因听到多铎出痘的消息,即日班师还京;多铎逝后又“将其二子优异于众”。阿济格即使在多铎逝后,仍未赢得辅政王的地位,对此耿耿于怀,便以“太祖之子、皇上之叔”的身份,自请为 辅政叔王,然而得到的却是“妄思越份”的申斥。

阿济格比多尔衮大七岁,努尔哈赤在世时阿济格与多铎已各掌一整旗,但多尔衮因自幼染有风疾,直至其父去世仍未能掌有一整旗,这对于权欲极重的多尔衮的确是一大缺憾。

皇太极在众贝勒推举下继承汗位后,为了分化以阿济格为核心的三兄弟联盟,便以阿济格擅自为多铎主婚为由,大肆治罪,并将阿济格所统领的正白旗转交于多尔衮。

在皇太极统治的十七年中,多尔衮、多铎这两位幼弟备受恩宠,权势显赫。把阿济格的正白旗转交多尔衮,便永远在这对同母兄弟的关系上播下了权力之争的阴影,因而多尔衮对阿济格一直相当防范,即使在当上“皇父摄政王”后仍一再叮嘱白旗大臣不得同阿济格往来,甚至在顺治六年还明令阿济格不得干预部务,不得交接汉官。

当多尔衮弥留之际 , 多铎长子多尼年仅十五,多尔衮嗣子多尔博才十岁左右,能托付后事者只有胞兄阿济格,遂“召英王语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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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死后,阿济格异常活跃,企图以摄政王亲兄的身份控制两白旗、左右喀喇城猎所的局势。为了赢得摄政叔王,阿济格游说两白旗大臣拥戴自己,以两白旗作为“强勒诸王”的资本;并一再敦促理事三王(多铎逝后多尔衮未定辅政王,以三个侄子协助处理政务)巽亲王满达海(代善之子)、端重亲王博洛(阿巴泰之子)、敬谨亲王尼堪(褚英之子)速立一摄政之人;还散布多尔衮对立多尔博为嗣“甚悔之”,盛赞己子“劳亲之贤”;同时“密遣人召劳亲多率兵来”猎所;并在多尔衮柩车行至石门时,劳亲统兵至,父子二人合兵一处,一左一右,与丧车并行,俨然以摄政王继承人自居;甚至当阿济格得知顺治帝迎接丧车将至时,仍不摘掉所带佩刀,“举动叵测”。

之后,郑亲王济尔哈朗在理事三王以及两白旗大臣的协助下,一举将阿济格父子抓获,并押解至京。后经议政王大臣会议拟定、顺治帝批准,判处英亲王阿济格幽禁,其原有十三牛录归顺治帝;其子劳亲从亲王降为贝子;参与谋乱的前锋统领席特库、二等护卫穆哈达等均处死,籍其家;知情不报的固山额真郎球、长史阿思哈、尚书星讷、议政大臣都沙等十二位满洲权贵被解职。

但性情暴烈的阿济格不甘幽禁,“私藏兵器”“暗掘地道”,并与其子劳亲联络,“ 约于某日某时”从幽所逃出。事发后,劳亲被废为庶人,阿济格也受到了更严格的监禁。犹如困兽的阿济格,仍不肯放弃最后一搏,公然扬言要“拆毁厢房,积衣举火”“至午刻,闻有拆毁房瓦声”且已“焚毁监门”,监守人员遂赴刑部报告,经议政王大臣再次会议,赐阿济格自尽,终年四十七岁,劳亲亦被赐死。

粉碎英亲王阿济格谋求摄政的阴谋活动,是顺治帝赢得亲政的关键。毋庸置疑,当时最主要的危险是虎视眈眈、权欲勃勃的阿济格;而顺治帝之所以能一举将阿济格父子治罪,恰恰是由于两白旗大臣在多尔衮逝后,愿“依皇上为生”,遂将阿济格的种种阴谋活动及时向理事三王、郑亲王济尔哈朗密报。在抓拿阿济格父子的过程中,更有赖于两白旗大臣的通力合作。正是基于这样一种错综复杂的局面,顺治帝对两白旗大臣心目中的偶像睿亲王的处理也就十分审慎,经历了一个由尊崇到追夺的曲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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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多尔衮讣讯至京,顺治帝诏天下臣民易服举丧。四天后,摄政王丧车至京,顺治率诸王、贝勒、满汉官员缟服出迎,哭奠亡灵。三天后,顺治帝就多尔衮葬礼颁诏曰:

太宗文皇帝升遐之时,诸王大臣拥戴皇父摄政王,坚持推让,扶立朕躬。又平定中原,统一天下,千古无两。不幸于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戊时以疾上宾,朕心摧痛,中外丧仪,合依帝礼。呜呼!恩义兼隆,莫报如天之德;荣哀备至,式符薄海之心。

十二月二十五日,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未几,又追封睿王嫡妃为“义皇后。”就在大肆追封多尔衮的同时,却开始了对阿济格的审讯,由此不难看出,尊崇多尔衮对于争取两白旗大臣,孤立阿济格是何等重要。

但从追尊多尔衮为义皇帝到“追论睿王多尔衮罪状,昭示中外”还不到两个月,何以局势会如此突变?

顺治八年二月十五日,议政大臣苏克萨哈及多尔衮近侍詹岱、穆济伦首告睿王薨于出猎之所,侍女吴尔库尼将殉葬时,召罗什、博尔惠、苏拜、詹岱、穆济伦五人至,嘱之曰:“王曾不令人知,备有八补黄袍、大东珠、素珠、黑狐桂,今可潜置棺内。”及回家殡殓时,罗什等人将八补黄袍等物潜置棺内。

随后,种种“谋逆”也被一一揭发出来。顺治帝决定与阿济格案并审,“以睿王私制御用服饰等件,又欲率两旗驻永平,阴谋篡逆”,“籍没所属,家产人口入官,其养子多尔博、女东莪俱给信王(多尼)”。何洛会以“党附睿王”“首告肃王”“以恶言加肃王诸子”、参与睿王欲移住永平密谋等罪“凌迟处死,籍其家”。

六天后,追论睿王多尔衮的罪状,昭示中外,根据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以及内大臣“合词奏言”,多尔衮的“罪状”有:

太宗病逝时,多铎劝其为帝;

无视郑亲王济尔哈朗,独专朝政;将顺治帝即位之功归为己有;

将顺治侍臣伊尔登陈泰三族收入自己旗下;

谬称皇太极即位是夺位而得;

逼死肃亲王豪格,又纳其妃。

这些指控能称之为罪状的,恐怕只有幽禁肃王、纳其妃,不令郑王预政等款。既然多尔衮代天子摄政,赏罚自然等同朝廷。所谓摄政王就是实际上的统治者,顺治在多尔衮逝后所作出的“中外丧仪,合依帝礼”的决定以及追尊摄政王为成宗义皇帝的谕令,就是对多尔衮实际地位的一种公开承认,尽管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多尔衮的确有强烈的称帝之念,虽然他已当上皇父摄政王,赏罚等同朝廷,仍很遗憾地对心腹说道:“若以我为君,今上居储位,我何以有此病症!”但另一个毋庸讳言的事实则是,多尔衮一直到死也并未悍然自行废立,堂而皇之地当上清帝国的皇帝。

多尔衮并非不具备称帝的实力,动荡的局势也曾不止一次地赐予他黄袍加身的机会: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十六日,诸王册立福临为君的第三天,多罗郡王阿达礼(代善孙)去容王处 曰“王正大位,我当从王”;固山贝子硕托(代善子)遣吴丹至容王家,以“王可自立为君”进劝。

“甲申之变”,明朝灭亡,多尔衮率清军大举入关,五月初一从朝阳门进入北京,前明官员跪迎道旁口呼万岁,未几众官又具表劝进,在当时只要多尔衮简派一支人马守住山海关,把顺治帝、郑亲王挡在关外,就完全可以据前明皇宫为己有,面南背北,君临中原。而在跟随多尔衮入关的贵胄中,除了豪格又有谁还会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地予以反对?

然而,多尔衮很快就作出了迁都北京的决定,迎顺治帝入京。即使在顺治君临北京之后,以陈名夏为首的降官仍一再请王“正大位”,多尔衮却以“本朝自有家法,非尔等所知也”加以拒绝。

这里所说的本朝家法,指的就是推举在继立问题上所具有的约束力。既然诸王已经推举福临即位,多尔衮就不能置大多数人的意向于不顾。

顺治五年,多尔衮幽禁豪格,并把豪格的正蓝旗收归己有,加上原来管辖的正白旗以及多尼所承袭的镀白旗,已经控制了三个旗,如果再算上谭泰的正黄旗,势力所及已占八旗之半, 而顺治帝“只有一旗”,在此情况下称帝自立堪称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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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为何会一次次坐失称帝的良机呢?无子乏嗣固然是一个因素,但绝不是最主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