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丰撰文,伊河生活整理】

1971年我参军入伍,在部队我当战士7年连个副班长也没当上,1978年退伍时,指导员亲自把我送到火车上,他拉着我的手说:谷丰,你在咱们连屈才了……

越是到岁数大的时候,越容易回想起年轻时的事情,如果说年轻时哪件事最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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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无疑是我当7年兵的事情,别人当三、四年兵,五年兵也有,但少,但我当了7年兵,不可思议,也一事无成。

我是1953年出生的,那时父亲在县群艺馆上班,母亲领着我和妹妹在距离县城18里地的老家生活。

但是,等我稍大一点时,经常听到父母吵架,那时我不理解父母为何一见面就争吵,后来,我渐渐听明白了,母亲带着我们俩在家里种地,而父亲天天到县群艺馆上班,却不是正式工人,而是临时工,每个月挣到的钱还不到10元,就这,父亲给家里的钱还不到一半。

然而,父亲却两手不沾阳春水,农忙时指望着他回来帮助收割小麦,但父亲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管地里的活,母亲气得不行。母亲骂归骂,家里和地里的活一样不少,而父亲就像一个大寄生虫,回家就是大爷,只会向母亲要吃要喝。

奇怪的是,父亲不知从哪学的一手好画,群艺馆张贴的海报大多出自父亲的手,在县城里,父亲还算有点小名气,因此才沾沾自喜。

后来,我也常到父亲上班的群艺馆去玩,父亲画画,我就在旁边观看,有时也会用根木棍在地上画两下,父亲也无暇指导我,没想到我无师自通,学到了父亲绘画的手艺,后来在学校出黑板报,我不仅写字,连插图这些活我也喜欢干。

但父母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们俩离了婚。那一年,我小学毕业,我跟着父亲,妹妹跟着母亲,家庭的破裂让我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上初中时,同学们在一起聊天,我认为他们背地里议论我的家庭,因此,我和他们谁也不来往,整天不说一句话,上学一个人走,放学一个人回家,独来独往,曾经的两个好朋友也失去了……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爷爷和奶奶收留了我,奶奶抱住我说,造孽,可怜了我丰娃啊……初中毕业后,我整天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此时的父亲仍然不管家里的事情,任凭爷爷奶奶怎样责骂,他都一幅没事人的样子……

1971年深秋部队开始征兵,我听说后自己跑去报了名,虽然奶奶反对,但此时的我早已有了主张,我想当兵,想脱离这个家,走得远远的,所幸验兵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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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12月,我和老家县城的600多名新兵一起登上只留着小窗户的铁皮列车,4夜3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一千多公里外的甘肃崛头山下的一支部队。

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虽然我整天不怎么说话,但火热的军营、严格的训练一点点改造着我,内心深处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被一点点的点燃。

一个偶然事情,让我一下子成了全连的焦点。

1972年2月9日,我们正在进行新兵训练,一天早饭前,指导员饭前询问我们,你们当中谁会出黑板报、会配插图,指导员大声问了两遍,队列里没人吭声。当时,我也没有吭声,因为我一向不爱出人头地,我喜欢悄无声息地做事。

但是,晚上开班务会时,班长再一次问我们,你们谁会出黑板报,团里要搞比赛,咱们新兵连的黑板报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出,连首长都很着急。

我一看还没有说话,就悄悄地举起手:报告班长,我会!班长一看是我,就大声询问,你真会?你以前出过没有?我会,以前在中学出过黑板报。班长一拍大腿,呀呀,你有这两下,咋不早说,班会没结束,他就把我带到了连部。

占指导员看了看我,他点了点头说,我早就注意到你和别的新兵不太一样,你的眼神不仅很明亮,是那种上过学的明亮,而且还有一层抑郁。

后来,指导员专门从老兵连弄来他的文书,和我一起按照迎接1972年春节、学雷锋这样的主题,撰写黑板报内容,指导员很负责任,仔细审阅和修改内容,并提出增加前不久团党委全会的内容,题目是认真贯彻团党委三届五次全体会议精神、苦练精兵……

连队让我们在饭堂一角出黑板报,为了让我集中精力,指导员特批我停止训练,专心致志出黑板报,通信员给我们送来了彩色粉笔和直尺。

没想到黑板所还没开始出,文书就被叫走了,现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我并不胆怯,我按照之前指导员审阅过的内容,先是在两块黑板上区分一下每个版块的内容,且把指导员增加的内容列为头题,然后一笔一划认真板书,之后,我根据每个版块的内容,再配上些与内容相呼应的插图。

我出板报与别人不同,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先把粉笔在水中浸透,然后用湿粉横着写大标题,再写各版块内容,湿粉笔写字,字迹清晰,风干后有立体感。

配图时,不知怎的我总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在群艺馆全身心投入画画的样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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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也全身心投入到绘图的过程中,有好几次,指导员和其他几位连队干部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背后看板报,我都没有察觉。

由于板报内容多,中间我还有修改,遇到开饭时,我就把黑板反过来,再用一块大布蒙上,战友们训练去后,我再按照我的思路继续出板报……一直到深夜。

一天两夜,两块板报终于出好了,指导员过来检查,指出了三处小问题,主要是错别字,我及时做了修改,称赞我出的板报质量好……

12日上午,连队给我派了3名战士,我们一起把两块板报抬到了团部大楼前,那里,全团各营、连的板报都在这里云集,新兵连被排在全团最后的位置。

下午开饭前,指导员十分高兴地宣布,咱们新兵连的黑板报在全团板报评比中被评为一等奖:内容突出贯彻团党委全会精神,突出了新兵的养成训练,尤其是插图形象地把新兵训练的样子刻画得很传神,政治处林主任说,我们的黑板报是图文并茂!

指导员特别点名表扬了我,说李谷丰同志为我们夺得黑板报名次立下大功,顿时,战友们都在看我,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没有想到黑板报会取得这么好的名次……

从此,我被战友们刮目相看,许多人夸我,说以后靠这就可以当班长、提干,我也沾沾自喜起来。

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到了一营一连,一连的占副指导员就是新兵连的占指导员,我在新兵连出的黑板报让我在新兵中出了名,因为这我才被带到标兵连队。

但是不久,我性格中的缺陷让我“摔了一跤”。

4月中旬,王指导员通知我直至团政治处,帮助出一期黑板报,接到任务,我迅速赶到团机关二楼的政治处,一位姓江的干事让我跟着电影组的仝班长一起黑板报。

原来,全师正在组织团以上领导干部学习班,其他团里的首长将到团里来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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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政治处抓紧时间出一期黑板报,营造浓厚的学习氛围。

江干事他们早已把板报内容准备好了,仝班长负责板书,书写内容,我负责插图……我们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中间除了吃饭,一刻也没休息。

但是,在我配图里,仝班长觉得我是基层连队的新兵,在旁边对我画的图说三道四,一会儿批评我配的图线条不匀,一会儿说图文不符,没想到我把手中的粉笔一扔,冲着仝班长说了句:我画的不好,你来画吧!

话一出口,我顿时感到不妥,但已经晚了,仝班长看了我一眼,批评我说,你这个新同志,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撂挑子……说完,仝班长就出去了。

我一看配图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仍尽力把分配的任务完成。

就在这时,门后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便衣的中年男人走到我身后,仔细看了一会板报说,板报上有三个地方用词不对,他还指出了有问题的地方,对配图也提出了两个地方的问题……

我本来就不高兴,不曾想被一个地方老百姓这样说,直接对那个中年人说道,就你事多,这事轮到你管吗?

当年,我的父亲在群艺馆虽然是临时工,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指手画脚,看到这名穿便装的中年男人,我便想到了当年父亲干活时旁边围观者讨厌的样子。

我的话音未落,中年男人关上门走了……

当天晚上,江干事找到我说,这里的工作不需要我了,让我回连队,我觉得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于是,就洗洗手离开了团机关,回到连队我向指导员报告,说任务完成了,王指导员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两天,我听班长对我说,你到团机关出黑板报,为何语出惊人?

我一愣,我没说什么啊,我工作时最讨厌旁边有人指指点点,班长看了看四周,小声给我说,那你也不能拿话顶张副政委啊?

张副政委?我没看到张副政委,我只看到了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啊,那人是张副政委……班长说,张副政委出差刚回来,到政治处时无意看到了我在出黑板报,于是,就有了下面的事情。

当班长这样说时,我已经明白自己太任性,不仅顶了电影组的仝班长,还把张副政委噎得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那这就吧。

后来,我才知道,团里原本想让我到机关帮一段忙,观察观察,觉得合适就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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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到政治处电影组,谁知愣头青的我,两句话就把所有的路给堵死了。

堵死就堵死吧,无所谓,不过,我也由此吸取了教训,就是少说话,多干活。

后来,连队知道我会画画,出板报,因此,凡是有这样任务文书就来找我,和我一起出黑板报。

到1973年时,我们这一批战友有两人已当上副班长,可我懒得管事,也不愿操那个心,对当不当副班长的事,我从来没放在心上,更不会去争取,我觉得当一个兵也不错。

1974年,这一年我们连队的连长和指导员都换了,我在新兵连的占指导员已接任连队指导员,他是了解我的。

除了完成正常的训练和教育课程外,我仍然承担着连队的出黑板报工作,由于我绘画有点功底,这些年里,我也为连队的黑板报评比赢得过多项名次。

我还多次参与连队野外训练时训练氛围的营造,例如就地取材,用石头垒出宣传标语,绘制军旗或者坦克图案等等,年终岁初以及欢送老兵、欢迎新兵等氛围营造……

尽管我不爱说话,一说话就能噎死人,但我却十分听占指导员的话,凡是他安排的工作,我从来都认真去完成。

在连队,除了完成出黑板报外,我还在团政治处组织的迎新春书画作品展中,先后为连队夺得过三次的绘画第一名,我的作品还被选送到师和军里展出。

1976年,我还被临时抽调到团里的现场会上帮忙,此时的政治处领导和团副政委都已调离,我的主要就是负责在野外训练场绘画,完成任务后,我又回到了连队。

没想到,我还有人生的高光时刻。

1977年,我作为一名服役6年的老兵,被临时抽调到军里协助组织全军书法绘画作品展,我承担了会务上大量的氛围绘画工作,由于此时的自己服役时间长,机关的兵,包括处里的干事说话都很客气,我也谨记多干活,少说话的教训,完成任务离开机关时,还受到了宣传处长的好评。

1978年,我当兵已经7年,父亲身体也不太好,爷爷奶奶催着我回家和订婚两年的姑娘成亲,于是,我提出了退伍的要求。

退伍那天,占指导员亲自把我送上返乡的列车,他握着我的手说,谷丰兄弟,感谢你这些年为部队建设做出的贡献……在连队,你有点屈才啊!

我笑笑说,感谢占指导员7年的指导帮助,新兵是你训的我,如今退伍,你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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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上返乡的火车,感谢之情难以表达……7年里,尽管性格仍旧内向,但此时的我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幼稚,多了些稳重和成熟……

火车开了,占指导员在站台上挥手和我告别,我的眼泪却悄然滑落到摘掉领章的军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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