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吴三桂听到李自成已经攻占北京城的消息,自己的老父亲受到处罚,特别宠妾陈圆圆遭受侮辱,吴三桂一夜都仰靠在床上,想着那一幕一幕,一景一景,那流不断的眼泪,那忆不完的柔情,早已使得他肝胆欲裂,痛不欲生。

那些一直侍候在外的参军部将胡守亮,方献廷、杨延昭、郭云龙等人,听见吴三桂如此痛哭,便全都破门而入,见吴三桂伤心的样子,竟都各自暗然落泪。

稍顷,只听那杨延昭道:“大帅,下令吧,末将立时便去杀了那俩狗贼!”

另几位将军和参军亦异口同声地道:“愿为大帅报仇!”

其时,吴三桂止住哭声,看了看众心爱的部属,然后轻声地对他们道:“各位还是先回吧,待本帅思虑片刻,再作定夺。”

部属散去,吴三桂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怎么办?怎么办?

李自成——刘宗敏——

你们夺我爱妾,刑我家父,天理难容。

不,不,还不只这些。

你们更灭我社稷,逼死皇上,不共戴天。

难道自己要和强盗为伍吗?

不。绝不。

国恨家仇。国仇家恨。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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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方今屯驻于这丰润城下,又该若何定夺?李自成浩浩大军,若出京东指,定指日可下,对,必须立即摆脱这个危险地带,再雪耻复仇。

想到此,吴三桂似乎变得出奇的平静,他没有一滴眼泪,红红的泪眼,似乎转瞬间即燃烧起力量的火焰。

于是,他立即对着门外道:“来人啦!”

话毕,一护军顿时便破门而入。

“速请胡守亮、方献廷二参军!”

稍顷,胡、方二位参军疾步而至。

这时,吴三桂早已在护兵的侍奉下,整好衣冠,全身披桂,只见他双手叉腰,站立屋中,胡、方二人一到,他立时便有力地道:“李自成、刘宗敏两位狗贼如此卑鄙无耻,与我已是不共戴天,本帅决意复仇雪耻,方今之计,二位将军可有良策?”

吴三桂方才说完,两位参军便立即异口同声地道:“进取山海关,再作根本大计。”

吴三桂听罢,亦把手一挥,道:“我亦做如是想,目下之计,立即进取山海关,再图良策!”

方献廷又接着道:“山海关现为大顺军牛大山部驻防,日前已探明,此军计有2万人众,大都为招降的散兵游勇和新兵,实乃乌合之众,那牛大山则粗俗莽撞,进取山海关,易如反掌。”

吴三桂想了想,遂深思熟虑地大声说:“虽是如此,我等必不能轻敌,保存实力,甚为至要,是以,宁可智取,不得强攻。”

顿了顿,他便大声地命令道:“着即派出侦骑,再探详情,两个时辰后,大军立即开拔,挥师东进,一切待至山海关再议。”

然后,他又对护兵大声道:“速召各位将军至中军听令!”

不多时辰,关宁铁骑十三座大营的主将副将和参军慕僚乃至高级文吏,全都齐集中军大帐,吴三桂全身披挂,神采奕奕,威猛异常,他手捧崇祯所赐的镇辽尚方宝剑,目不转睛地注目于黑压压一片的兵将部属,一名护兵则护持着那把闪亮威风的斩将刀,陪侍在侧。

待众部属全都到齐后,吴三桂立时便恭敬虔诚地手捧尚方剑,轻咳一声,然后肃穆威严地道:“各位将军,诸位贤卿,此乃先帝所赐镇辽尚方剑。先帝诏我等入京勤王,然未及,贼寇则入定京师,灭我社稷,逼杀皇上,戮我百姓 ,刑我大臣,实乃不共戴天。那李自成、刘宗敏二贼,则更夺我爱妾,拷我家父,没我家产,实乃天理不容。如此国仇家恨,吴某誓死必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凡愿随本帅报仇雪恨者,留;否则,即走!”

吴三桂方才言毕,众将军部属立即便群情激昂,振臂高呼:“愿随大帅报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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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破那偌大紧凑的中军营帐。

待稍事平静,一个护兵立时便递上一盛满了酒的偌大酒碗,只见那吴三桂抽出尚方剑,沿左手中指轻轻一拖,立时,一股鲜血便溅落酒碗,事毕,众将军部属便全部如此一一效仿,然后,众人亦在吴三桂的带领下,将那早已鲜红一片的血酒饮了个一干二净。

末了,吴三桂便振臂一呼,大声道:“立即进取山海关,然后再图计议。”

不多时辰,吴三桂便率领着8万关宁铁骑浩浩荡荡地直奔山海关。

是日夜,吴三桂及其关宁铁骑便抵达山海关城下。

山海关,人称“天下第一关”,燕山山脉向东南蜿蜒,至此便和浩渺的大海相接。海边,大山雄伟,一条通衢大道直通关内外,是关内关外最直接最便捷的通道。

然而,山海关城却恰好在此依山傍海而立,从而成为卡住此咽喉要道的锁钥。它山海环绕,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成为重要的军事重镇,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随着关外满清贵族的崛起,山海关便成为抵御其剽悍铁骑的大门。

曾几何时,皇太极屡次率军进南关内及京畿要地,只因山海关不在手中,而只能远道于蒙古山口南下,正因为山海关不在手中,他屡次都只是无功而返。

而此时此刻,山海关却不在吴三桂的手中。而他的目的,却是要占据这咽喉大门,背靠这咽喉大门,从而去图展自己的复仇大计。

夜,黑沉沉的夜,那黑色的大幕则恰好在山海关的大山与大海之间掩映了一个一个的幽梦。城头上,不时出现的几只火把和那远处关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仿佛在不断言说着山海关的存在。那不时出现的吆喝声和兵器撞击的声音,似乎亦在表明,它仍然是设防的。

但是,在山海关城内,那些众多的大顺军将士却不是猜拳行令,吆五喝六,就是偷鸡摸狗,开门揖盗,他们大都混居于百姓之间,各自寻找着自己的慰藉。

此时,就在城内的一座豪宅民居里,山海关的守将牛大山却正拥着一个妇人饮酒取乐,他早已喝得疯狂肆虐,不知所以,随着一碗一碗的酒的下肚,他的疯狂亦便不断地膨胀,就在他疯狂作乐的时候,突然,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军兵一头闯了进来。

大声道:“将军,城头守军紧急求见!”

“妈那个巴子,不好好给老子守城,来求见个屁。滚,再扫老子兴,定不饶赦!”

那牛大山骂毕,他便又自顾自地端起酒碗。

可是,那侍卫却仍是不忍离去,坚持道:“牛将军,守兵说城外有大兵开至,恐是敌兵的啊!”

那牛大山一听此言,顿时便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他放下酒碗,对那妇人道:“丑婆娘,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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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妇人抱着衣服急速退下后,牛大山才重新打起精神道:“快,上城头。”

出得大门,见那两名守兵正在那里恭候着,牛大山遂急切地问:“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夜暗看不清。”一个守兵回答。

另一个守兵亦接着道:“看那架势,总有几万人马,反正是黑压压一片。”

牛大山在两名守兵和护卫的带领下,终于来至城头。

他放眼望去,只见在那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一面偌大的旌旗正在黑夜的海风中飘扬舒展,那些军兵将士全都着大顺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手举不断吡啪燃响的火把,帅字旗上的“刘”字在火把的映照下,若隐若现,远处便是黑压压的,模糊难辨。

这时,只听得城下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城头的守兵听着,快请牛大山将军听令。”

牛大山一听,当即道:“牛某在此,来者何人?”

那城下的将军一听,立时便有些兴奋,遂张着更大的嗓门喊道:“牛将军辛苦了,鄙某乃权将军刘宗敏部属李甲是也。”

牛大山知那刘宗敏部属确有一位叫李甲的,知其膂力过人,勇猛无比,只是因自己的上司郝永成因与刘宗敏有些过结,是以,他这位郝氏部将与刘氏部将也就无甚交往,对于这位李甲将军,他便亦是只闻其名,而未谋其面罢了。

牛大山听罢是刘宗敏的部属到此,心里便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心想你刘宗敏终日居功自傲,飞扬跋扈,今儿你的部属竟也要求到老子门下,顿时他便亦有一些傲慢自豪之感。

于是,他便十分冷淡地回答道:“李将军缘何到此?你们刘大帅战功赫赫,乃闯王的心腹红人,牛某何德何能,怎敢接纳刘大帅部属啊!”

城下的将军一听,似乎肺都要气炸了的样子,只见他举手一挥,大骂道:“牛大山,给老子听着,尔等因个人过结,便要延误军机,大王念尔等在山海关驻防有功,请汝速回京师受封,亦派李某率部前来换防,还不快快打开关门!”

牛大山一听,原来竟是这样,遂顿露喜色,其时,那城下的一帮将士亦不约而同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道:“尔等还不愿回去呀,老子们可不愿来哩!”

“京师热闹死了!”

“他妈的,京师要啥有啥,这里倒好,要啥无啥!”

“快回吧,大王正分宫女哩,那宫女可比那乡下妇人漂亮多了!”

那城头上的守兵亦早已围成一团,听着这诱人的议论,他们的心仿佛早已飞回到了京师,遂你一言我一语道:

“我等亦该回去了,他妈的,他们倒好,让老子们在这里活受罪!”

“将军,快开关门吧,万一他们奏报上去,说我等贻误军机,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噢!”

牛大山终于十分友善地道:“李将军,率部换防,牛某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谅解,牛某立即开门便是,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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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少说,快快打门关门。”城下那位将军似乎早已不耐烦了。

牛大山言毕,立即便要命令开门,可他突然一想,适才自己对人家有所不恭,不若自己亲自打开关门,以表歉意。

于是,他便喝退守兵,自己喜不自胜地亲自去往关门,且急不可待地立马将其打开。

然后,他站在门旁,手一挥,对着门外的将士谦恭地道:“李将军,请!”

他话方才落脚,只见那为首的一位适才自称李甲的将军,竟一边拱手,一边旁然无顾地立即策马进城,其随行的将士亦全都喜滋滋地立马蜂拥而入。

少顷,随着大队骑兵入城完毕,紧随其后的步卒亦开了过来,恍惚之间,牛大山发现,不少步卒的服装与披挂竟是大明模样。

他先是一阵狐疑,继而便是吃惊,待一队一队身着大明衣服的将士开过来,而一面偌大的“吴”字帅旗亦飘扬而至,他方才恍然大悟。

可是,待他要去命令自己的部属截战的时候,他才发现,守兵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在他的周围,则已经围了一圈陌生的将军模样的人,他们全都在嘿嘿地笑着。

只见那居中一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显然是统帅模样,牛大山终于意识到,此人定是那吴三桂无疑的了。

待他还要瞧个明白,却听那统帅模样的人发话了:“你可识得我?”

牛大山立时便愤怒地骂起来:“无耻滥人,卑鄙下流,竟如此夺我关城,有本事待老子拉出人马好好较量!”

吴三桂立时亦骂道:“李自成,刘宗敏,大顺军,尔等灭我社稷,夺我爱妾,不共戴天,快,将这狗贼的首级砍下,以祭社稷。”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护兵立时便挥刀上前,一刀砍下牛大山的首级。

是夜,吴三桂立即命令清剿那些混杂于百姓中间的大顺散兵游勇,至黎明时分,两万大顺军将士不是投降,就是被斩杀。

“吴”字号的大明军旗便又重新飘扬于山海关的城头,山海关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又重新回到了吴三桂的手中。

吴三桂重据山海关,从而建立了自己复仇的基地,他将以此为依托去誓死与李自成、与大顺朝为敌。

吴三桂复仇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这是李自成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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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这股燃烧的怒火,那位自进入北京便闭锁深宫的李自成却浑然不觉,他丝毫没有感觉到那即将到来的危险,他和他的那些一个个所谓的高级军师与幕僚,仍然还在以为,吴三桂及其关宁铁骑的归降是大势所趋,必然的。

毫无疑问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陈圆圆事件可能带来的巨大后果。

此时此刻,时间早已是上午辰时的光景了,惨淡的阳光在御书房门前的白色大理石阶梯上投下了一个个稀疏的暗影,放眼望去,一种迷离幻化的斑驳图景,不禁使人有一种沉怀默想的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