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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还未出生,还未毕业的我,就常带着孕期的老婆在珠三角晃荡,当时处于疫情时期,出趟门极不方便。但是我还是决定要上路。背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带着简单的衣服,再带几本常读的书,像是波拉尼奥的短篇集。我没带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这个被一口气写完的作品,在我的意识里,凯鲁亚克和村上龙都属于那种彻底把自己放逐,陷入迷狂的写作者。而读他们的东西,一定程度上也需要你自己把自己给放逐了。而我暂时不打算这样做。

那段时候,我总预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而我的每次出行,似乎都是为了在大事出现的时候,我可以找个理由不在家里。这也可能是一种逃避,但是我反正就要远行。

可能跟我小镇做题家的身份有关,十八岁我上大学之前,我都没离开过我生活的那个小镇。我对世界的认知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书籍,像是狄更斯的《远大前程》,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但是那些毕竟是十九世纪的世界,还是国外发生的事。准确的讲,当时的我对于中国当下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是让我忍不住想要到处行走的最为原始的动力,越是感到压抑,就越想要向外走。正如同八十年代那批知识分子,在阅读这块就非常如饥似渴,因为他们年轻时候,是没有条件读这么多的外国书的,就算是偶尔能读一下,也会被人举报并遭到惩罚。

可能是我人生的初期阶段太安土重迁了,所以我特别想要走出去。这未必是指移民,因为国内很多地方,老实说都没去过,我也并不知道当地人的思考习惯和审美习惯。我们太沉浸于一个大的“国家”式的讲述习惯中了,这让很多表达都显得粗鄙且苍白。

昨天晚上在和老婆孩子出行的时候,与一位开电动汽车的出租车司机聊天。他上来便是,知道么,现在电动车,最牛逼的,就是比亚迪了。我问他,特斯拉怎么样?他摇摇头说,比比亚迪差远了,只有崇洋媚外的人才觉得那个好,特斯拉还有监听功能。

我一下子就感到乏味之极,我并不想去与他去争辩很多观念,我还担心他是个二极管和容易冲动的民族主义者。我想,他的很多认知也都是从网上来的,是一些二手,三手,五六七八手的知识。这些知识在“崇洋媚外”的道德指挥棒下,显得空洞的像水里的虫子。

我好奇国内其他地方的人,是不是也会这样想。我期待看到,听到更多的第一手的经验。像是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的,他们如何解决自己的花销支出,如果如何看待生命的意义。

观念上的平面化,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最为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失去了对远方的兴趣,失去了一种生命本能的好奇心。或者说的更具体点,就是失去了理想主义。

高晓松给许巍写过一个歌词“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诗和远方就是阅历,再进一步,其实就是走入陌生,然后从一个异乡者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故乡,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这个才是阅读和出行的最大的意义。

很多移民到国外的人,其实并不幸福,起码并没有他们想象的,仿佛来到了天堂一样的地方。我想本质的原因正是在于,他们并没有做充分的反思,他们到了远方,但是其实还是过去那个人,那个小市民的、不讲规则、缺乏公德心和正义感,并且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他们并没有改变。

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小伙骑行13天从太原到拉萨,一共是3998公里。到了目的地之后,嚎啕大哭,因为他没有目标了。

但我觉得他的旅行还是有意义的,意义正是在于发现了他其实是没有目标的。只是察觉到这一点,需要他首先抵达一个目标。

女儿出生之后,我更是常带她外出,尽管她还不会说话,在我看来,她有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但是我还是坚持要走出去。

好奇欧洲的每一条河是必要的,到世界上最远的地方也是必要的,如果我有足够的经费,我会带她去趟南极。直到她可以自己一个人远行,而我也将走向另一个地方。

“叫虱”公号的号主此刻正沉迷于全国各地的自驾,他辞去了大学的教职,放弃了大家心心念念的铁饭碗编制,孑然一身。我想,他的出行不只是想要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那么简单。身为一个读书人,他所到之处,一定带着他在年轻时候阅读的痕迹,他要亲自到现场,然后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这事本质上,跟“朝圣”并没什么关系,而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阅读和出行,依然我能找到的仅有的可以维持理想主义信念,让自己可以保持干净,不沉浸于世俗生活的重复,以及抽象的国家想象的途径。

2017年,朴树发行的《猎户星座》专辑,我听到Young>的开头四句,“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全都变沉默了”,泪流满面。每年的B站毕业歌会,都会邀请朴树。而朴树告别的东西,和毕业生告别的东西,其实是两回事。但是,每一代人,也都会捡起属于自己的理想主义的东西,如同牛顿在沙滩看到了那一只只贝壳。

但是这需要你上路,不需要太多的准备,而是直接上路,只有在路上,才能让你重新审视自己,然后看到很多你之前意料不到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