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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宝栋戏曲文集
王如昆编
盖叫天的艺和品
今年11月28日(农历十月初十)是近代武生泰斗盖叫天诞辰一百十周年记念。盖叫天是继杨小楼之后国内最具光辉的武生演员。由于历史原因，旧时的京剧艺人大多幼时得不到良好的文化教育，盖叫天也不例外，他识字不多，但在他的毕生之中，从不间断地刻苦练功，同时也时刻不停地思索，如何才能使舞姿更为优美，又如何使人物形象更丰满贴切，所以他的表演之中充满了文化内涵，恐怕连现在具有高等学历的新演员都不能望其项背!有些学识比较粗浅的武生一味堆砌技巧，什么戏都来一下倒扎虎、劈叉、出手等高难动作，不管人物与情节，使用得是否合理，总要有那么几下，使观众看了乏味。盖叫天却不是这样，在他一生的舞台实践中，创造了无数优美身段，可是从来不在戏中故意卖弄，而是十分确切地使用于特定人物的特定情节之中，常常是一下到位，不作无谓的重复。比如：《打店》中的剁攘子；《恶虎村》中的走边、鹰展翅；《洗浮山》中的趟马；《一箭仇》中的髯口功与带子功等，都是这些戏里特定身段。“鹰展翅”身段虽然漂亮，只适合用于《恶虎村》中黄天霸月夜探路时候，倘若滥用“反而成为怪相”(盖叫天语)。自俞菊笙开创武生行当以始，武生便以武打为主要手段来塑造形象及叙述情节了，但因武打偏重技巧，往往忽视了做表。故杨小楼、盖叫天都提倡“武戏文唱”。杨与盖的武功底子都非常扎实，他们决没有“重文轻武”之意。他们又都有文戏底子，盖叫天曾风趣地对人说：“我唱武生是票友，老生才是本行。”他不仅会老生戏，最初还是学花旦的，又唱过老旦。加上他对京昆音乐又很精通，文武场面中吹、打、弹、拉件件都能，真是名符其实的“文武昆乱不挡”，这对他的“武戏文唱”以及巧用音乐，都是很有利的因素。当年梅兰芳观摩盖叫天演出时说：“那天我听了盖老在人民剧场演出的《恶虎村》，锣鼓点子处处有准家，轻重缓急，打得很有味，开打后的【起头】、【收头】都不失规模，我想是盖老事先和鼓师研究过的。”梅兰芳先生特将此段话做成录音带，提供人们作为学习资料。总之，盖叫天的艺术成就的取得，同他全面的艺术素养有密切关系。
盖叫天全身心地投入艺术事业，他的人品也十分正直。他一生之中爱憎分明，从不向恶势力低头，但对劳苦大众则倾心相爱，给以无私援助。他谦虚自重，从不以“盖派”自居，也不许子辈们称“盖派”。如今各行业都十分注重外包装，艺术事业也不例外。常常见到有些人“玩意儿”平平，却冠以非常漂亮的头衔，什么“著名表演艺术家”等等。盖叫天为京剧艺术事业奋斗了一生，成就十分卓著，而他生前为自己建造的寿坟，立下的墓碑只是刻上了“艺人盖叫天墓”六个大字。他对自己一生的劳作最后定位在“艺人”二字上，如此朴实的“艺人”二字啊!真可使那些满天飞的“著名”的“艺术家”们汗颜不已。而盖叫天简朴的墓道口树立的石牌坊上面镌刻着“学到老”三字。这位老人至死都没有对他的学习道路感到满足。不知那些比这“艺人”荣衔高得多的“桂冠”拥有者，他们的学习是否可以满足没有?盖叫天的艺术成就值得后辈们继承发扬，盖叫天的品格也应该成为我们的学习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