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因选择而精彩,道路因精彩而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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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66届中学毕业,1968年12月分配进上海铝材厂三车间做铝箔压延工。半年后到炉子间战高温,即要求留下做炉前工,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为什么呢?一个是彼时大家的脑子进水了,一如马雅科夫斯基的《向左进行曲》,英雄理想主义作怪,炉子间夏天高温73℃,炉火熊熊三千丈,大汗珠子从头顶流到脚底,火热环境可以淬一把火。

再一个很物质的。凡去战高温的十有八九想留下来,因为炉子间工人待遇相对好,每月定粮45斤,免费提供高温餐盐汽水,还发放一双很时髦的牛皮工作鞋,再有一套挺括的涤卡工作服,那是可以出客去见丈母娘的。大家都各显神通想留下来,我不神,也没通,但是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当时我的作品已经见报了。炉子间日夜三班,有两个班组争着要我加盟。

遥想当年身高一米七八、体重121斤的我,很排骨很苗条,就这样成了被炉火烤焦的一个音符,一烤就是13年。

第二次选择,厂部突然来征求我意见,愿不愿意到教育科去当语文老师教写作?当时正值热火朝天的初中文凭补课年代,我求之不得地去了。

教育科八年。补文凭的高潮与时俱进地进化为中级工“技术补课”,我充任的“班主任”除了给学生点名唱卯,就是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在电话里和报刊编辑海吹神聊构思中的小说。忽然觉悟,好像有点在浪费生命。于是就向领导提出能否放我创作假,其时我的创作风头正劲,《解放日报》《新民晚报》及《无锡日报》《江南晚报》《金陵晚报》《南昌晚报》等三天两头见到我的连载小说,有朋友调侃说老管名头哈响,全上海人民每天都在看你的小说。厂领导说可以,但是你要给出一个向全厂职工说得通的理由,我们毕竟是工矿企业。

我转身联系了上海市作家协会,请创作假。他们说没问题的,问题是你的每月工资谁付?结果厂领导十分大度地说,两三百块钱赤膊工资毛毛雨我们付,但是你每个月要回厂在厂报上签字付印,且有宣传任务要完成。上海作协蛮开心,说好啊,看来你的创作假可以一直请到退休了。一语成谶,时值1991年。

有了大把的时间畅游在文学创作的小说天地,并且涉足影视剧,先后为上海电视台上海总工会福建电视台南京电影厂山东影视中心编剧播出《龟蛇盗》《异乡人》《风荷恋》《生命的太阳》《南下》《青梅》等。非常自恋且搞笑的是我每年都在统计自己小说的发表字数,竟达30万字,我的目标是50万字。有记者说,你的发表量已经接轨写作量了。当年成为专业作家的大门关闭,准专业作家的创作道路就此开启,先后荣获中国曹禺戏剧奖·编剧奖、上海总工会“上海工人小说家”称号。

后来有杂志社报社发函商调,铝材厂祭起的挡箭牌是局领导批示的尚方宝剑:轻工业局27万余职工,作家仅此一人,岂能花落别家?

我的人生选择,都与“写作”有关,影视圈朋友邢筑渊送了一屏条幅给我,大字泼墨:写字为命。

人生因选择而精彩,道路因精彩而无悔。在夕阳无限好的晚霞中,我默默收割发表出版的上千万文字,仿佛富有得像位帝王,其实终究一介穷书生而已。(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