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 和死对头互换身体后,我把他的无情道给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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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夏侯栩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
昨日实在是忍无可忍,我主动拔剑,决定给他点教训。
天昏地暗间唯余刀光剑影,电闪雷鸣时我们同时倒地。
再次睁眼,我竟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盯着杯中茶水一错不错地看了半刻钟,对着水中倒映出来的清高面庞左揉右搓,直至红云浮面,将寒气化开,我才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我仰天长叹,心如死灰地趴在桌子上。
昨日光顾着报仇了,却没注意周遭环境,一不小心和夏侯栩那狗误闯了禁地——阴阳谷。
修真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阴阳谷连接阴阳,沟通阴阳,操控阴阳,有摄魂夺魄之力。
在很久以前,阴阳谷还没被接管的时候,就曾经吞噬过好几个大能的魂魄,当然也曾有人在这里起死回生过。
各大门派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清楚触发生死的条件,便一致决定将这块邪门的地方圈起来,各家轮流看管。
说来也奇怪,从这以后阴阳谷就好像藏起了自己的爪子,再也没出过意外。谷中除了天气不同寻常,便再无其他异样。
即使有人误入,也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于是大家就渐渐遗忘了它的危险性。因着谷中雷电不断,也没几个人爱过去那边修炼。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阴阳谷老虎发威,把戾气发在了我身上。它可真会恶心人,这比魂飞魄散让我难受多了。
正如大家不知道阴阳谷发作的规律,也没人通晓如何消除阴阳谷的影响。我大概也是做不回自己了。
小师弟端着熬好的汤药停在门口,双目错愕地颤了颤,随后毕恭毕敬地询问:“夏侯师兄,该喝药了。”
我身体没动,头贴着桌子转了一下,视线在淡青色小碗上停了一瞬,没什么力气道:“哦,拿进来吧。”
夏侯栩最是急功近利,一心只求飞升,平时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去修炼的路上。除此之外,还要日日服用灵药,双管齐下,以一人之力带着全宗上下被迫跟着他往死里卷。
小师弟将药放在桌子上,抱着盘子立在一边装木头人。
青色小碗之上雾气袅袅,带着一丝苦涩的草木香。
我略微抬起下巴,往碗里瞄了一眼。黑乎乎的汁水,狗见了都摇头。
夏侯栩就是喝这药喝多了,才把自己喝成一个小苦瓜吧。
我捞过碗浅尝辄止,吐着舌头五官紧皱,苦大仇深地把碗推开。
余光扫见小师弟目若铜铃,无声地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里突然绷出了一个绝妙的念头。
我支棱起身子,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朝小师弟勾了勾手指。
小师弟虽然惶恐,但还是听话地靠了过来。
“夏侯师兄有何事要吩咐?”
“你去山下给我买几坛好酒,把这鬼见愁的汤药给我停了!从今日起,老子不修无情道了,要做个逍遥快活的小神仙!”
“啊?”小师弟下巴差点掉了,一时间没拿住托盘,让它在地上磕出了几道裂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然夏侯栩不懂这个道理,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是最在乎他的道吗?那我就给他破了!纵使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我也要让他在想到我的时候痛哭后悔招惹了我。
【2】
我原本的身子酒量早就练出来了,是有名的千杯不醉。
但夏侯栩这东西却是个不顶用的,阳春雪才倒了一杯,我就有些头晕眼花了。
“夏侯师兄,你还好吗?”小师弟蹲在我身侧,清澈目光中不掩忧惧,“要不要我去请文清师兄过来?”
我一把推开他:“不用不用!区区几杯酒而已!我能行!”
“阿念,去给我换个大碗过来,这破小杯喝着也忒不尽兴了!”
小师弟心中更慌,这可怎么办呀?师兄被雷劈了醒来后不仅性情大变,还不认人了。
他伸出手想拦下师兄的酒,但过往的习惯又让他不敢逾举,只好低着嗓子小声央求:“夏侯师兄,你别喝了。”
我回头看他一眼,有些面生。又快速地眨巴眨巴,嗯,这下对了。
我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把酒杯怼到他嘴边:“好阿念,你快陪我一起喝点儿!今天是个好日子,那狗东西死了,你主子我以后就自由了!哈哈哈哈……”
“夏侯师兄,我不是阿念,我是秋延。”
秋延心中叫苦连天,没想到夏侯师兄喝醉了会是这般热情狂放,他双手抵着夏侯栩的小臂,头一个劲地往后仰,像烈女抗拒流氓那样不想让酒玷污了自己。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吗?快快快,这酒好贵的,别浪费了!”
我的手一直端着好酸啊,阿念今天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总嚷嚷着我背着她吃独食不地道吗?
“秋延,你出去。”
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扼住,眼前多出一个金枝玉叶的漂亮姐姐,她白皙玉手正环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从我手中抽走酒杯,转头把它塞给了阿念。
“郁师姐!”秋延捧着酒杯迅速从我怀里爬了起来,对来人行了一礼。
他为难地看着郁竹,都说郁师姐最是厌恶夏侯师兄,夏侯师兄会被雷劈也是因为和郁师姐动手。
郁师姐这时候过来,莫不是知道了夏侯师兄脑子出了问题,特意过来落井下石的?我可是夏侯师兄的杂役弟子,得好好护住师兄……
“秋延,我不会害他,你先下去。”
秋延鼓起的勇气被郁竹随意一瞥的目光吓了回去。
这也太凶了,怪不得夏侯师兄之前都是绕着她走。
“漂亮姐姐!”我向前一扑,搂住她的细腰,抬头朝她璨然一笑:“要不要尝尝我的阳春雪呀?”
“不尝。”她眉头微皱,又补了一句:“你也不许再喝了。”
我心里升起一种熟悉的不悦,刚要出口怒怼,就想起眼前人并非那个讨厌鬼。面对长得好看的人,我总是会更宽容些。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我转过身继续去够剩下的那半坛阳春雪,“不过你也别多管我的闲事哦。”
“饮酒伤身,于修炼无益。况且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她一剑刺穿我的酒坛子,阳春雪破口涌出,淅淅沥沥流了一地,清冽的酒香一下子充满了整个院子。
我脑中的那根弦顷刻就断了,转过身一头撞在了她的肚子上。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知道上一个跟我作对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单手护住肚子,问:“怎么样了?”
我挺起腰板,得意洋洋:“死啦!”
我余光扫过她的脸,想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却见她侧着脸冷声使唤着我的人:“秋延,退下。”
院里只剩下我和她二人,她走到我面前,明明长得比我矮,却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扛起来往屋内走。
我挣扎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是在做无用功,便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3】
久违的宿醉头疼找上了我,我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按头时瞥见长了茧子的修长大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变成了夏侯栩。
“醒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语气淡淡的,让人听着很不爽。
我抬眼望过去,只见自己正以一种极其端正的坐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边还放着一杯茶,腾腾地冒着热气,但杯口濡湿,显然刚刚才被人放下。
“夏侯栩?你没死!”
“我”回过头来,板着一张死人脸,一本正经地教训我:“昨日你没去上早课,剑也没练,晚上还私自醉饮,罚你今日抄写门规十遍,再将漏下的功课补上,我会亲自监督。”
我一手捂脸,身体朝后跌在床上,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别用我的脸做这种事!”
要给我整出心魔了!
夏侯栩垂下眼:“限你一刻钟内把自己收拾好了,跟我去莲亭受罚。”
走到一半,我醍醐灌顶。
如今我才是逍遥宗的大师兄,师尊闭关,根本没人有资格管我,又何必听他的话?
“郁竹师妹!”
夏侯栩转头,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我在心里痛呼他暴殄天物,我那么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被他用出木讷的呆样,真是浪费!
“你今日早课不上了吗?”
夏侯栩:“早课与我无益。我已跟师尊提前说过自行修炼,不必跟着长老们学习。”
我走至他跟前,摸出一把折扇,在手上转了个花,随后用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夏侯栩抬眼望向我,可能是用我的身体不太熟练,靠得近了就会发现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波动,眼里剩几分清澈的迷茫,看上去呆得有点可爱。
呸呸呸!可爱什么可爱!再可爱也是老娘可爱,跟他夏侯栩有什么关系!真是鬼迷心窍了。
我清咳一声,转扇抵在他的胸口:“要我提醒你吗?有特权的现在是我,而不是你。郁,竹,师,妹。”
夏侯栩愣住了。
我最后一步,展开扇子扬长而去:“师妹好好上课去吧,记得要抄十遍门规哦。晚上师兄我回来可是要逐字检查的,错一个字就再多抄一遍!”
守门的弟子今日换成了最不好说话的那两位。宗内有不少人把夏侯栩当作榜样,说话做事都爱效仿他的做派,一样的死板不通人情。
昔日若是遇到了这两位,我都是要另换条小路下山的。不过如今我已不再是我,自然不用再避人耳目。
“夏侯师兄!”
我板着脸,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分内之事。”
两张脸如出一辙地兴奋与激动,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好颜色。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再次冲他们点头告别。
蔚蓝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澄净,路上山风清爽凉快,连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此时也一并动听起来。
从今往后,夏侯栩的自由和特权就由我一并继承了。
来到山下烟火城镇,我熟门熟路地登上了宝月楼常去的那间雅间,不多时就有小二上来送菜。
“怎么这幅表情?”
不过一月未来,难不成就认不得我了吗?
小二连忙展笑,讨好地布菜:“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您这样如仙似神的人物,比那画儿里的神仙还要潇洒脱俗,这才一时失态有些移不开眼了,还望客官莫怪。”
我反应过来:“无妨,你先下去吧。本,公子喜欢清静,这里不用你伺候。”
吃撑了躺在小榻上,我枕着胳膊惬意地吹着风。夏侯栩呀夏侯栩,你可得好好谢谢本姑娘,让你的身体不至于白活一遭。
【4】
楼下街市突然哄闹起来,我坐起来倚着窗户向下看,只见道路两旁人山人海,一顶红纱轿从东边逐渐靠近。
轿子前后各排着六名娇俏的小姑娘,提着花篮在经过之处撒下花瓣,每每出手两旁都是人声鼎沸。
收拾桌子的小二很有眼色地替我讲解:“这是芍药姑娘的轿子。”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继续道:“芍药姑娘是名满天下的绝色舞姬,先前一直在京都百花楼为皇家贵族们献舞。
但在今年年初,芍药姑娘离开百花楼开始四处巡游,说是要以舞觅知音。
最近刚好走到我们这里,今晚她要在夕照湖跳舞,有不少外地人都赶来看呢。公子要是感兴趣,咱们抱月楼也有画舫租赁,小的给您留一个?”
这种热闹难得一见,我当下就把画舫的钱给付了。
轻盈红莲舞,飞去逐惊鸿。
我站在船头,望着前方灯火如昼的舞台,芍药姑娘献完一舞后就退到了后台,底下宾客尽欢,高呼着芍药姑娘的名字。
这时,一条小船划到了我的画舫旁边,巴掌大的小脸被灯光映得通红,正是白日里撒花的姑娘之一。
她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娇羞地向上递出一个花篮,低着头似不好意思看我:“公子,请从篮子里挑一只花吧。我们姑娘跳舞遇到了瓶颈,希望您能给我们提些意见。”
篮子里的花枝上都缠着一张纸条,想必这就是觅知音了。
拿了花,我将纸条重新递给那姑娘。竹篙拨起涟漪,小船向另一艘画舫靠近。
舞台上穿着异域服饰的舞娘们踩着鼓点跟着乐声欢快起舞,宾客们再次投入到了欢呼声里。
联音玉牌一直在闪,想也知道是夏侯栩那东西来催命了。
我抬头望一眼月色,估摸着现在回去已经过了门禁,难免要被他抓住数落一顿,倒不如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画舫游至半路,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夜色下,一只小船匆匆追来。
“公子留步!”
没想到我随手画的一只蝴蝶还真的就打动了那位芍药姑娘,让她一下子冲破迷障,有了新的启示。
“姑娘想请公子船上一见,聊表谢意。”
我思付一番,到底不忍心拒绝美人这点小事。
好香啊。
我跟着侍女进入船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室内甜甜的花香。
“姑娘就在里面,公子请自便,奴就先退下了。”
说完话,领路的小姑娘就迅速退出并关上了门。
这是做什么?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太好吧?
“是那位蝴蝶公子来了吗?”
珠帘后红影窈窕,芍药的嗓音如同莺啭,带着点江南水乡的娇软。
我只好撩起红宝石晶帘,于清脆的玉石相撞声中得见佳人容颜。
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今日两次都是隔着距离远远看着,如今细细观赏,还是忍不赞一句这姑娘好相貌、好身段。
“公子这么盯着奴家,可是奴家妆容有哪里不妥?”芍药低着头检查自己衣着。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美女之间的惺惺相惜罢了。你很好,真的。”
“啊?”她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音,恍惚重复道:“美女之间?”
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打量,重点停留在喉结和胸部。
我唰地一下展开扇子挡住她的视线,朝她解释:“不好意思,方才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是我被姑娘的才貌折服了。”
她显然松了一口气,邀我去坐上品茶。
我有些后悔心软了。
芍药就这那只蝴蝶长篇大论,自说自话讲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画蝴蝶只是觉得与花相配,她却扯到了听从心引,不随波逐流之类上面。
我平时在长老课上都是打瞌睡混过去的,如今却被姑娘一双美目紧巴巴盯着,无奈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时不时地还要“嗯嗯哦哦”回上几句。真真苦煞我也。
“公子是不是听我说的有些烦了?”
我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还没说话手中就被塞了一个杯子。
芍药依旧软言软语道:“是奴家太过失态了,还请公子见谅。这花茶是我平日里最喜欢喝的,给公子赔罪了。”
“没事儿没事儿。”
茶喝进嘴里,我才察觉出不对劲。刚要吐出来,芍药突然跳起,掐着我的下巴,逼我一口咽了下去。
【5】
居然是专门针对修士的毒,中毒后三个时辰内无法动用灵力,也不能剧烈运动。
我被芍药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看她从腰间摸出一个烟花,发完信号后,她便大咧咧地坐到了我旁边。
“仙君,你说这世上真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药吗?”
我哼了一声,一点也不想跟这种蛇蝎女人说话。长得漂亮又如何,比夏侯栩还要让人讨厌!
不过她并不是真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她只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搭在胳膊上,依旧很温柔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七岁那年被爹娘卖进百花楼,拼命练舞、以死相逼才换来只卖艺的优待。但不管我人前多么风光无限,人后依旧是无止境的猜疑和鄙视。”
说到这里,芍药心酸地笑了一声,然后吸口气继续讲,“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上天把苏郎送到了我身边。”
说起这位苏郎,她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种女儿家的清纯模样:“他是个孤儿,没钱没势,连书都读不起,但他善良真诚,从不觉得我身份难堪,为了见我一面日日去码头上做工,还要省吃俭用地借书抄录,他承诺我中举后为我赎身,迎娶我过门……”
我在心里不屑一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他有钱了可就不这么想了,到时候你就是第一个要除掉的污点。
说着说着,芍药突然低声抽泣起来,脸上的妆都花了,不过脸仍是好看的。
“苏郎,苏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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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突然对着我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歉:“仙君,我不想害人的!如果你愿意帮帮我,我这就带您离开。给我药的人身披黑袍,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呜呜……”
虽然我能理解,但是我真的爱莫能助。不过看在她尚有良知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提点她几句。
“芍药姑娘,这世上是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的,不然的话人人都可以长生,那我们还修什么仙呢?
即便如此,修士的生命也是有尽头的。你说的那个黑袍人大概率是在骗你。至于你那相好,你一定要救的话我可以帮你瞧瞧,但不保证能治好,毕竟是绝症,而且我又不擅长岐黄之术。”
我掉过身,示意恍惚的芍药替我解开绳索。
至于那个黑袍人,等我回宗了就去问问夏侯栩,他平日里代理师尊处理琐碎杂事,或许会有些眉目。
芍药迟迟没有动作,再次问我:“真的没能让苏郎立即好起来的灵药吗?”
“回光返照的药有,你想要的那种没有。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态,谁也阻止不了。或许再早一点你那苏郎还有救,可如今他已病入膏肓,如非黑袍人吊着他一口气……”
我叹了一口,挑开她心底的那层窗户纸:“芍药姑娘,你其实心里知道他没救了,否则你今夜为何要同我说这些,你大可以像之前一样把我交给黑袍人,但是你没有。”
身后响起低声的呜咽,有冰凉的水滴在我手上。绳索被人解开,芍药双眼通红:“你走吧。”
“不用我去看你的苏郎了?”我站在原地没动。
她擦干眼泪,轻轻摇头:“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她认清现实了,我却不能真的一走了之。我抓起她的手,带她一起朝山上跑去:“跟我走,不然等黑袍人来了,你连苏郎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6】
“仙君,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跑吧!”芍药喘个不停,想要甩开我的手。
“那怎么行!传出去你让我夏侯栩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我收紧了力,拉着她继续狂奔。
那老阴狗就快要追上来了,再快点,再跑快点。灵力怎么还不恢复,我真服了!
“啊!”手被拽着往后一拉,我差点也摔倒了,扶着芍药的胳膊搀着她起身。
芍药的脚崴了。
“我跑不了了,你走吧!”
我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芍药哭哭啼啼:“你何必救我,明明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心存侥幸发了信号……”
“别废话,快上来!你再多哭几句信不信一会儿咱们一起归西!”
背着人,我继续往前面跑,不过肯定是跑不过人家有灵力的。
很快黑袍人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而且他竟然认得夏侯栩。
我把芍药放下,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既然你听说过我,那应该知道惹到我的下场。我的诛邪剑可不是吃素的!”
黑袍人嗤笑一声:“夏侯栩,你没事吧?今日不做哑巴了?废话这么多!”
他还挺了解夏侯栩,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有本事就动手啊!”黑袍人抽出一把黑铁剑,“我还以为你不屑与我们这种蝼蚁交谈呢,原来到了生死关头,咱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他抬剑指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给你个机会,现在跪下来跟我求饶,我就饶你们不死!”
“扑通!”
“仙君!”
我麻溜地跪地,双手举起:“我求饶,放了我们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反正丢脸的是夏侯栩,关我郁竹什么事。
黑袍人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然后突然冲了过来,大呼:“夏侯栩,去死!”
我一个侧翻滚避开了他的剑锋,一边躲闪一边谴责:“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还有没有武德了?”
耳边罡风阵阵,好几次剑尖朝我眼前划过。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完。
夏侯栩也太自视甚高了吧,身上连个解毒丸都不带一颗,仇人还遍地走,平白连累我受苦。
要是我今天必有一死,夏侯栩,你的清白就别想要了!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欻欻欻!”
几道银光闪过,橙衣仙子自月下降落人间。
蒹葭霜夜,山月共苍。
“夏侯栩,你来了!”我喜不自胜,他总算有一次到来是让人感到惊喜的了。
夏侯栩回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抽出腰中软剑,和黑袍人打了起来。
我的心完全安了下来,转身去寻芍药。她正跌坐在一棵树下,额头上全是汗珠。
我匆匆跑过去,这才发现她胳膊被剑气割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夏侯栩,我腰间荷花袋子里的白色小瓶丢给我!”
羽袖翻飞,一只白色小瓶在夜色下划出一道亮线,最后被我完美接住,然后又是一道青光。
夏侯栩怎么知道我的解毒丸装在这个瓶子里?他居然乱翻我包包!
我抓着芍药的胳膊,将白色粉末倒在她的伤处:“会有些疼,忍一忍。”
芍药咬紧嘴唇,忍过最初的刺痛后跟我道谢:“谢谢仙君。”
“嗯。”
我扶着她起身,夏侯栩从身后走来,两手空空。
我朝后左寻右找:“黑袍人呢?”
“跑了。”夏侯栩淡然道。
“跑了?!!!怎么会跑了?”这简直比太阳西升东落还要让人感到离谱!那个黑袍还没有他去年斩杀的凶煞厉害呢!
夏侯栩垂眼,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指如削葱根,与那柄泛着青光的宝剑相得益彰。
啊啊啊!他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修为不行拖了他后腿吗?
“哼!”我拂袖转身,不想去看他。
【7】
烛火燃至天明,夏侯栩掀开眼皮,在案上摞了百十来页的门规条例上移开,落在枕着胳膊呼呼大睡的我身上。
他起身,弯腰伸手的动作十分熟稔,却忽略了身份转变后力气与重量的变化,险些和我一起摔倒。
夏侯栩不悦地皱了下眉,重新施力。纤细明媚的少女打横抱起一个挺拔清冷的男人,这画面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阿念心神皆震,惊讶郁竹师姐居然会主动去抱夏侯栩?这究竟是被雷劈傻了还是葫芦里另有奇药?
“小师姐……”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面前女子无声制止,又眼睁睁看着人将宿敌送至闺榻,贴心地压紧被子,阿念只觉得被雷劈的人是自己才对。
悄悄退出卧房,阿念叽叽喳喳,痛心疾首:“小师姐,你怎么能让他睡你的床!就算是要下手也不能把案发地点设在咱们自己院子里呀!你糊涂啊小师姐!”
夏侯栩难得被这通话拨动了心神,语气里带上了些平日里少有的情绪:“我这么讨厌他吗?”
“那当然了!你不是说,这辈子要和夏侯栩斗个他死你活吗?”
夏侯栩鸦睫轻颤,随即又恢复了冷淡:“嗯。我去练剑了,等人醒了让她到芷兰涧找我。”
阿念摸着后脑勺嘀咕:“莫非那道雷打通了小师姐的任督二脉,让她觉醒了,所以醒来后才一改往日懒散变得勤奋好学?那我要不要也多抽点时间匀给修炼……”
芷兰涧某种程度上算是夏侯栩的独家修炼场地,远远地就能听见山涧飞流直下拍打在是石头上的浪花声。
涧下积聚了一个大约十尺见方的水潭,岸边方草丛生,夏侯栩正盘坐在一块黑色石头上闭目修炼。
轻盈的纱衣被浪花带起的风鼓动,像盛开的朦胧花瓣一般将冰霜似的女子拢在中央。
我向来喜形于色,又颇为洒脱豪爽,就算是被罚抄书面壁,也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突然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心里升起一种怪异之感,同时又有些痒,像是有只小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按了几下之后快速抽离,让人忍不住去挽留,想要再靠近一点。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脑中不由跳出这两句诗来,夏侯栩即便变成了女子,也依旧清雅高洁,让人又敬又爱。
眼前人双目毫无预兆地睁开,略显无情的目光投过来,我的心脏就那么露跳了一拍。
“郁竹,师尊传授你的春水剑法,你现在演示一遍,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呸呸呸!我想岔了,夏侯栩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一样招人讨厌。
我后退一步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晃着两条腿拒绝:“不去不去!你现在才是郁竹,想查就自己练吧。”
夏侯栩起身,将我的苍灵剑抛给我,自己则持着一把入门弟子剑朝我攻了过来。
他神色淡然,握剑的手稳而准,木剑朝我面门刺来,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我低骂一声混蛋,连忙抓起剑格挡。
就这样,我被迫给他一一展示了春水剑法的十八个招式。
光凭剑术来说,世间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夏侯栩。他打我的时候没有动用灵力,我自然也不屑用修为压制他,况且这还是他自己的修为。
“第七式和第十三式,今日之内练熟了。明日再查若还是这般僵硬,接下来的几天,你就别睡觉了。”
“你凭什么管我?”我伸手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别忘了我才是师兄!小师妹,让你抄的十遍门规抄完了吗就来管我?师门里以下犯上要怎么罚来着,你还记得吗?”
夏侯栩静静地看着我,眼尾一抹薄红莫名带着凉意:“郁竹,不要颠倒黑白,自欺欺人。”
他微微停顿,大概是知道我不会听他话,又担心现在的自己管不住我,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如果你不希望‘郁竹’神智失常,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我真是被他这副欠揍模样气笑了:“好啊!有本事你就来啊!看我怕不怕你!”
【8】
后悔,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夏侯栩这狗东西怎么能这么狗!
我旷一天课,他就以我的名义给自己写一封情书,还假装不小心地把原件落在各个人群密集的地方。
因为他擅长临摹仿迹,又没人清楚阴阳谷的雷能把人劈的灵魂交叉,短短几天,我和夏侯栩的关系就从相见相杀变成了相爱相杀。
真是恶心死人了。
平日里端的清风明月,不识凡尘,其实最懂如何玩弄人心,专挑痛处打!
我就没见过比他心还脏的人。
“师兄。”
我刚踏进课堂,夏侯栩就迎了上来。虽然他仍旧顶着一张冷淡的脸,但周围的师兄弟们向我们投来的目光已然不清白了。
我一口气憋在胸腔,目不斜视地绕过夏侯栩坐到了角落。
夏侯栩挨着我坐下,我的耳边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听的我更想打人了。
“阿念,把食盒拿过来。”
纤纤玉手将一只青玉小碗端到我跟前,淡淡的药香飘到我鼻子前,是夏侯栩经常喝的灵药。
自从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后,已经断了好久了。可惜效果甚微,我就算什么也不做,这具身体依旧可以自行吸纳灵气,一点点转化为自身的修为。
狗夏侯半点亏都没吃到。
“我不喝药,离我远点!”我别开头。
夏侯栩突然靠近,热气扑在我颈窝里:“师兄是想让我亲手喂你吗?”
已经有人在对着我们偷偷痴笑了,狗夏侯就是故意的!
“我喝可以,你得把谣言都澄清了。”我眼珠子一转,笔迹的事很难说清楚:“就说那些信是你夏侯栩逼着我写的,不是我自愿的!”
夏侯栩坐回自己的位置:“可。”
我端起碗一口闷了。
这药,味道好像有些奇怪,是什么特制秘方吗?和我以前买过的常起来有点不太一样,也或许是我许久没喝记忆出现偏差了。
一节课听的昏昏欲睡,下了课又被夏侯栩抓去芷兰涧练剑。
没想到我成了夏侯栩后,日子过得比从前更加辛苦了。
“夏侯栩,你是不是知道变回去的办法?”我收了剑,跑到他身边拦住人。
夏侯栩从来不会说谎:“有点眉目,不过不太确定。”
我被这个惊喜砸晕了,一时激动抓住了他的手腕:“是什么办法?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夏侯栩掰开我的手指:“不用。如果能换回去,我不会拖延时间。”
这话说的我就不高兴了,好像我稀罕困在他身体里似的。
“那你快点研究,我不想每天起床照镜子看到的都是一张讨厌的脸!”
夏侯栩嗯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阴阳谷的咒法居然有解。虽然不想承认,但夏侯栩确实厉害。
这日我收到了芍药的传讯,说是那位黑袍人最近可能流窜到了襄城。
那日分别时,我给她留了枚联音玉牌和几块灵石,让她遇到危险时给我报信。结果黑袍人就好像忘了她的存在一样,一个月过去了都没去找芍药。
芍药将她的苏郎下葬后隐居山野,前些日子我下山还去看过她。
即便褪去华丽的舞裙换上普通的粗布麻衣,她也依旧是好看的。我一度以为这位痴情的傻女人会殉情,没想到爱还能让人学会坚强。她遵守爱人的遗愿,余生替他去拥抱人间的美好。
据芍药所言,这黑袍人并不会对那些修士下死手。她事发后还曾见过好几个受害者,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记忆缺了一部分,他们不记得自己了,对黑袍人也没有任何印象。
所以她才会为了一个缥缈的愿望一直帮黑袍人办事。如果真的牵扯出人命,她可能早就放弃了。
话说回来,这黑袍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问夏侯栩他也不说,只让我别插手,他会处理。可是这都过去多久了,也没见他下山啊,光是天天跟我摆弄心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