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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三年多过去了。

你说:“等打完仗我来找你,你要等着我,记住了?”我是记住了。能忘得了吗?

你离开的当年年底,我心中迫切地想:也许办完退伍手续等事情就回来了。但是你没回……第二年,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盼望着明天,明天盼望着明天,天天盼也没见到你的身影。我失落地想:也许明天你就回来了。可一个个希望,都寄托在了明天。

为了早一眼看到你,我背着儿子,从吊脚楼徘徊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初始地”,有时一天要走上五六次,等你回来,我定要拉着你去看看,那儿硬生生被我踏出了一条小路。当然,也有儿子的功劳——两岁多走路扎实以后,他陪着我早晚来回。

亲爱,如果说,两年前部队需要你不能退役,那么两年后呢?“等打完仗我来找你”该作数了吧?我曾想,也许是我理解错了,你说的打完仗是指整个老山地区打完仗。可现在,这儿已经停止战争了,应该是“打完仗”了啊。可是,你还是没有回来。

我又安慰自己:你退役到地方,可能需要找工作,还有千头万绪的其他事,等安排好,一定会回来。因为你不仅要求我“你要等着我,记住了?”还嘱托我“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爱惜自己。爱惜好你自己,就是对我的最大负责。因为,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一定等我!”这是对我的关心,也是对我的要求,而且要求是“一定”。

亲爱,当时我的少女心被你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初尝禁果的我,被一位帅哥深爱着,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多幸福了。躺在你的怀里,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我们轻盈而有力的心跳声,此刻,我的情,全都融入了你的血液里。你的爱,也流淌进了我的血液里,融入了我的骨子里。爱你,成了我的全部,再也不能舍离。儿子的降生,更给我的爱加了一份执着——我,被儿子的到来改变。

怀孕期间,我曾简单向你说过,我因你而变,因儿子而变。你一定想不到,怀儿子到生儿子这段时间,我长高了特别明显的几公分,当时谁见了谁说,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你那么高,那么强壮,一定是你起了作用,是你给予我身体一种促使发育的特殊能量,你想,你都能让我怀上儿子,还不能使我长高啊。亲爱,想起这些,你知道我心里多高兴吗?我非常感谢你啊!在咱们这一片,年龄不相上下的姑娘中,我成了最高的。也奇怪了,其他姑娘结婚生孩子后,能看出来不是瘦了,就是胖了,可看不出长高啊!所以长高的我就成了当时人们谈论的话题,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

到去年底,仗就几乎不打了,上边那个大寨子里新来了一位老师,她说,这与什么基因有关。她说的这些我们边民们听不明白,用通俗点的话说,我们两个是不同的民族,又相距遥远,我们俩身体里有完全不同的特殊东西,这东西重新组合,产生了优秀的基因,生的孩子会比父母更聪明,更健美。看看,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可你得赶紧回来啊!

你不回来,我不仅心里苦,还很烦恼。你想想,三年多了你没回来,别人怎么认为?幸灾乐祸也好,指指点点也好,我无心追问,可上门提亲的一直不断。人家自然劝完我父母就劝我。虽然我已经给人家明确态度:你不回来了,我为了儿子也不再嫁了。说者坚决,听者却想竭力动摇,甚至议论纷纷,对我和我们家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我现在只能把我的爱收藏在心底,苦乐自品,冷暖自知,既不能向别人诉说,更不能因此来向挑衅者宣泄。

我明白,嘴是别人的,路是自己的,爱是我的。我不会因为别人的议论和指手画脚,而改变自己的航向,更不会踩着别人的脚印找自己的路。我既没时间去堵别人的嘴,也没精力去论个高低,我会堵住自己的耳朵,努力修炼自己的灵魂。

亲爱,儿子越来越大,脸型和眉眼越来越神似你,越看越让我惊喜,一股甜蜜油然而生,相思之苦也烟消云散。可是,这也代替不了我想你啊!

昨夜又没睡好,两眼生涩,头也晕晕的,我掬一捧清水洗完脸,就下了吊脚楼。脚一着地,我爸就迎面招呼我走过去。

“看这里看这里!最好喝的茶是泡出来的。”我爸早在品他的茶。“最好的生活是熬出来的。所以说,人生都是慢慢熬出来的。其实,活着,就是一种修行,要懂得释然放下,那样才会轻松。”

哎哟我的爸,您是我爸,您让我说什么好?我能说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吗?这个“熬”字,对我来说,现在可似千斤重啊!熬,我该怎么熬?我就好比放在铁锅里的一块肉,再熬,就要熬干熬糊了啊!什么放下,要能放得下,我还不早就放下了吗?爱已入血入骨,又怎么释然得了?

如果说活着是一种修行,还有我这样“修行”的吗?还没来得及细品爱情的风花雪月,还没有好好享受爱情的缠绵悱恻,就一下子成为了孩子的妈,由今天的少女变成了明天的母亲,履行起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并为柴米油盐酱醋担心操劳。这还好说,生活再苦再累,我都能承担,可是,这相思苦难挨啊,思念的煎熬,你让我怎么消停得了?还有比我更苦的吗?修行,我该从哪“修”起,从哪“行”起?

说起“修行”,我想起以前翻看过的佛教方面的书,按照佛理教义,相遇相识相爱是天意,那你应该是上天派来渡我的。可我一直没想明白,你究竟怎么渡我?用什么方法什么形式渡我?想来想去,也许你早一天回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渡”。

亲爱,想你是愁,是苦,是痛,但是,想你也很温暖,很幸福,很甜蜜。我为矛盾的自己苦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年想你的苦多于甜,特别是晚上,情丝缭绕,苦痛难熬,身不由己啊!

年前一段时间,为想你念你憔悴,为你至今不回心碎,我被千般煎熬、万般苦痛折磨得举步维艰,跌跌撞撞地和死神一番较量,几乎垮掉。不瞒你说,多亏了我父母的开导,给了我苦苦支撑的力量,控制自己的郁闷心绪。但是,再怎么控制,也停止不了想你。你想,正年轻的我,青春年少,想你的欲望能不强烈吗?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团欲望的烈火?压制欲望,放弃想你,比登天还难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看你看,一日不见都如三月之久,我们可是三年多了啊!至于说音信暂无,归期未有,你是我的男人,身在外,一定有不得已,我能责怪吗?

亲爱,登上爱你的这条船,我的爱已经起航,船就是爱的家,任凭风浪起,爱都不会离家。可是,现在,我们爱的航船似乎被搁浅在你曾经战斗过的老山前线,被搁浅在西南一隅的边境线。这,成了我无法回避的痛。那曾被你耕耘的良田,久旱缺甘雨,干枯得没有了生机。

亲爱,你知道深深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就像冬日里含了一块冰,一不留神,一下子滑入胃里,寒冷彻腹,又凉到心底,那滋味,挡也挡不住。可是呢,冰总有化完的时候,心寒会慢慢恢复。那么你呢?你也一定会有一天突然回来,出现在我面前,也许,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