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江坪坠下山崖断了双腿。

我将他捡回家中医治,

一年后,

他终于成功站起来之后,

恢复身份并将我带回京城。

他说他会娶我,

却嫌弃我的出身,只堪为妾。

攒够了失望,我决定离开。

得知我去边境当军医,

他却急得吐了血。

1

江坪在茶间里和京中权贵好友喝茶侃侃而谈的时候,我在隔间给病人施针。

是店小二匆忙从医馆里把我叫来的,贵客突发晕厥,不敢挪动,正巧我的医馆离着最近。

只是没想到,江坪就在隔壁,想来他也是闷久了。

治腿足足一年时间,他只能在那小小的院子里活动,也没人和他说话,只有我看诊回来推他出去走走。

如今他身体康健,刚回京,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向他道贺,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比当初沉默寡言的他总是好多了。

我一边施针一边听着隔壁传来江坪爽朗的笑声,不自觉也勾起了嘴角,我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听说王爷的腿是乡村医女治好的?论医术,那小乡里的,堪比无根之木,听说好多治了还留下病根的,王爷可要再寻京中名医瞧瞧?」

我听见江坪施施然一笑:「不必,阿清的医术了得,疗法独到,以药引药,以针疗针,我双腿如今同一年前也是不差分毫,便是疾步千里也是不在话下啊。」

那人揶揄地笑问:「那这医术了得的小娘子,你打算怎么办?已经将人接进京中,王爷是打算收了?」

语气很是轻浮。

「阿清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该报答,我会娶她为妻。」

「为妻?王爷,那可是一个乡野女子,成日与些市井小民来往,毫无淑德,怎堪为王妃之位啊?何况乡野低贱出身,王爷要娶了她当正妻,王爷在京中哪还抬得起脸啊,这往后恐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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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很是惊讶,声调陡然拔高,话里嵌满了不可置信。

江坪沉默了,一阵寂静,只有茶水咕噜噜沸腾的声音,充作我此刻不安的心声。

在江坪开口的前一秒,我施完最后一根针。

「阿清和其他乡野女子不一样.....」话没说完,叹了一声。

「可京中政敌颇多,他们自然是乐于我娶一个乡野村妇为妻,好借此嘲笑打击,要是阿清不是乡野出身就好了,至少不是女医,成日混迹于市井之中,为妻确有失体面。」

「娶妻之事还是请王爷三思吧,此女这等身份就是做妾也是高攀了。」

江坪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反驳,我知道他动摇了。

我尽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心却像是被麻绳勒住,绕了一圈又一圈,挣扎无力的闷痛。

他嫌我乡野医女的身份做他的妻有失体面,其实在得知他身份之时,身份悬殊差距过大,我明白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刻意疏远过他,是他信誓旦旦地握着我的手,对天发誓说此生非我不娶。

那时他的眼睛清亮得像一汪泉水,于是我垂直坠进去了,跟他来到了这里。

可是京中富贵迷人眼,回京之后的江坪好像忽然就变了,眼眸里总是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2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将我从痛苦的情绪中剥离:「多谢姑娘。」

眼前人戴着面纱,就是看诊过程中,旁边跟着的护卫也不让我掀起。

他醒之后,我给他开了方子,他们给我了一锭金子作为诊金。

揣着金子走在路上,陷入了回忆。

想起我第一次见到金子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心里盘算着那么多金子,可以买多少药材,可以救活多少人啊。

掰着手指算得入迷,江坪坐在轮椅上,宠溺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小财迷。」

那个时候的江坪满心满眼都是我。

第一次遇到江坪的时候,我在崖底采药。

结果在那里遇见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江坪。

我费劲将他背回去,我爹一摸发现他双腿尽断。

江坪醒来之后接受不住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的事实,每天发了疯似的要撑着残肢拼命练习站起来,可是支撑不住总是摔在地上狼狈不堪,满屋的东西摔得叮当响,也不肯让人靠近。

我爹见他这副样子,好几次跟我说要把他扔了。

说是这么说,却是个嘴硬心软的,还是到处去寻找医腿的法子。

我们俩到处求人,将养的过年吃的猪杀了送给老乡医前辈们,还真的得来一本记载接骨再生的古籍。

我们俩一合计决定拿猪练手,终于在猪连续嚎叫了一个月之后,成功了。

我以为江坪会害怕,但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从他咬紧的牙关,满头的大汗,身躯的颤抖看出他很疼。

从那之后,江坪终于能和和气气地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就连我把坐在轮椅上的江坪放到巷子堵口捉鸡他也没生气。

我和爹一人夹了一只鸡腿给江坪,江坪闷头吃饭没说话,但是我和爹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他低头那瞬红了的眼眶。

没过多久,我爹开始为药材钱犯了愁,正巧江坪的侍卫找上门来,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原以为江坪会跟他们离开,可是没有,江坪只让他们送来一箱金子,他跟我们说要留在这养病直到站起来。

这箱金子解了我爹的燃眉之急,听闻老伙计生病了,开的医馆也难以为继,他当即决定要带着钱去支援。

只留下我和江坪大眼瞪小眼,我们从刚开始独处的尴尬,到后面逐渐习惯彼此,我每日为他换药擦身,朝夕相处间逐渐生出别的什么情愫。

江坪在重新站起来那天,拿着玉佩沐浴着月光向我表明心意,一袭翩翩白衣,沾染了月的光辉。

那日,他手持玉佩,聘我为妻,月下誓言,永恒不变。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寄了书信给爹,就跟着他来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江坪的脸上多了很多阴鸷的神情,违心地笑,只有偶尔看到我,才会好似一愣神,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将我拥入怀中,深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所以我留下了,尽管不喜欢这里。

我期待着江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喜服来迎娶我,喜婆婆会让他喂给我生饺子,问我生不生?然后我会羞红了脸说生。

可是江坪他啊,他犹豫了。

他似乎也认为娶了我会毁了他的前程。

3

回到王府,我拿出记载的病例看,转移注意力。

一直看到夕阳西沉,云霞红染。

足足看了三个时辰,看得我眼睛酸涩,头脑昏沉,却蓦然陷入一个带着淡淡松香的怀抱,驱散了好些疲惫,舒展了眉头。

江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不点灯?给我省钱,嗯?」

丫鬟应声点上灯。

我看着昏黄的烛光将我们俩叠在一块的身影映在地上,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瞧着他脸上的笑意。

「往日你出去应酬回来,都是疲惫不堪的,怎么今日心情不错?」

江坪勾了勾嘴角,一个转身坐到了我旁边:「今日见的都是我往日的好友,相谈甚欢,何谈辛劳?」

相谈甚欢?

拿我的出身说我配不上你,这种高人一等的侃侃而谈,原来就是你们的相谈甚欢。

我拿着书背对着他,就着烛光自顾自地看,不再理他。

江坪似乎是发现了我的不悦,他扶额轻叹:「阿清,你这又是耍什么性子,如今在王府,你要什么没有,生什么气呢?」

「既是如此,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明天可不能生我气了。」

末了,他让丫鬟给我的房间多点了几根蜡烛,然后就走了。

他甚至都没有问我为什么和他生气,在老榆村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我生闷气躲进房里的时候,他就在窗边一直守着,跟我说话,我不搭理他就吹箫,故意吹得鬼哭狼嚎,非要逼着我出来,哄我开心了才行。

我流着泪睡着了。

4

白天里我一早起床,等着江坪来找我。

我想着等他来找我,我就要掐着他的耳朵大声痛骂他,告诉他昨日他们在茶楼的侃侃而谈我都听见了,他要是不好好悔过,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可是等来了,丫鬟通传的江坪出门了的消息。

原本愤愤的眼神忽然变得暗淡,双肩耷拉下来,眼眶也微微发红。

我深呼吸一口,努力扯了一抹笑:「算了,没关系,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去办,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我这样对自己说。

收拾了下,去了医馆。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奶奶吧。」忽然路上冒出一个小乞丐对我下跪哭求,声音很是凄惨。

我连忙将他拉起身来,让他带路,这一带就带到医馆门前。

一个身着粗布衣衫带着五颜六色补丁的老妪倚着伫立在医馆门前的李时珍石雕旁,气若游丝地痛苦呻吟。

小乞丐哽咽着说,「奶奶快生病已经两月了,一直不肯来看病,因为我们没有钱,可是她今天一天都没睁眼了,快要病死了,我把奶奶驼到医馆来,想求他们施舍些药,可是医倌见我们没钱,看也没看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小乞丐单薄的身躯因为抽泣轻微颤抖着,黑乎乎赤着的脚沾满了黄泥。

伸手给他抹了抹泪,「好孩子,跟着姐姐走。」

我二话没说,把老妪背上,就往医馆里走。

门口磨药的药童看见小乞丐之后,拿起药杵就骂骂咧咧地过来了。

「你个小乞丐,都说了没钱看什么病,赶紧滚,这脚脏死了,别踩脏了爷的地。滚滚滚,再不滚就打。」

挥着药杵就要打。

「怎么,你要打我吗?」

我稍稍抬起头,露出脸来,冷冷地说。

「我竟然不知道医馆里竟然也这般行凶伤人的,连馆里的大夫也打吗?」

药童一下收敛了嘴脸,露出谄媚的笑来。

好个虚伪谄媚,表里不一的小人嘴脸。

「原来是阿清大夫,是误会,误会,我怎么敢打阿清大夫呢?」

「这老婆婆的诊金我来给,也放我的诊房医治,不准你再赶他们。」

我撂下一句就背着老婆婆往里去了,小乞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药童见我转身,立即就背地里开始蛐蛐。

「神气个什么劲呢?要不是五王爷,老子才不受你个娘儿们的气,什么世道啊,娘儿们不好好在家绣花,出来抛头露面行医,我呸。」

小乞丐听了,攥紧瘦骨嶙峋的拳头就要转身。

我拦住了他:「看奶奶的病要紧。」

所幸,只是风寒,病久又没有营养,才生生拖成这样。

刚处理好老婆婆的伤病,小厮传话来说江坪找我,茶楼遇刺,他受伤了。

我火急火燎就赶过去,刚下车发现居然忘记银针落下了,扭头一看,小乞丐一路狂奔,手里抓着我的银针袋子。

小小的脸上眼睛亮亮的,看得出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我牵着他一起上去了茶楼,这地方三教九流的,我担心有人贩子把他拐走了。

5

我满脸焦急地打开厢门。

世界仿佛寂静了几秒,随即响起男男女女剧烈的哄笑声。

只见茶间里围坐了一群身着华服的富贵公子小姐,有的捧腹大笑,有的拿帕子遮着笑,而端坐在正中间的江坪面色阴郁,薄唇紧抿。

煮茶的水汽漫起,在我们之间形成一道屏障。

我大脑空白了几秒:「你不是遇刺?」

「是我提议的,听说江坪哥哥心仪的女子是名女医。」

坐在江坪身边的一个俏丽女子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们好奇如果听到江坪哥哥受伤的消息,你会有多着急赶来。」

她又娇滴滴地捻起帕子捂在唇边笑,眼神将我从上到下来回打量。

「如今看来,着急是着急的,可是你粗布衣衫,满身尘污...」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还牵着个破衣烂衫,面容污秽的乞儿,岂不是丢了江坪哥哥的颜面吗?」

众人哄笑。

「美则美矣,就是不识大体,见识浅薄,身为女子就应该时刻端庄,宠辱不惊才是,浑身乌糟糟的,成何体统。」

「就是,还带着个乞丐,臭烘烘的,真难看。」

「果然是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啊。」

沉默良久的江坪,暴喝一声:「够了。」

茶间里瞬间又寂静了起来。

方才那女子委屈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江坪哥哥,我就是想替哥哥把把关,看看哥哥心仪的女子有多在意哥哥,得罪了姑娘,是我不好,哥哥别生气,婉儿怕。」

「婉儿不必道歉,不怪你....」他看我一眼,似有犹豫,「是...是阿清未识大体唐突了,她一介乡野女子,婉儿不必与她计较。」

江坪平静的话音落下,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一滞,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被一通玩笑骗到了这里,内心焦急甚至什么都还来得及说,就因为我的粗布衣衫,我牵了个小乞丐,竟然被说不够体面,唐突了这群戏耍人作乐的骗子,还要她不同我计较?

泪从我惊愕的脸上无声地落下。

江坪愣了下,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就要起身过来。

有人比他更快。

「对不起,姑娘,别哭。」婉儿疾步走到我身边,视线落向我焦急没来得及盖盖子的药箱,「啊,你这里有参须,我给你泡参茶喝好不好?」

说着就往我药箱里伸手。

「不问自取,是姑娘的大体吗?」我拍掉她的手,冷冷地说。

小乞丐的奶奶正需要参来吊命,虽说是参须但对于寻常人家已经是很珍贵了。

闻言,婉儿的脸变得煞白,眼眶里泪光点点,我见犹怜,却又咬着唇,好似盛满倔强。

哽咽地说:「姑娘误会我了,我只是心急想给姑娘道歉罢了。」

众人纷纷为婉儿抱不平。

「就是,你那是什么东西,参须欸,看着我都寒碜,人家婉儿金枝玉叶能看得上?小门小户没见过好东西把参须当个宝。」

「岂有此理,你诬陷婉儿,当真是恶毒!」

「不就是参须吗?谁看得上啊!小爷明天送你一车好参,给你开开眼!」

江坪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阿清,跟婉儿道歉,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听听。

这叫什么话?

别人可以尽情嘲笑侮辱我,因为是我的粗布衣衫上沾了焦急的灰尘而唐突了他们。

我甚至因为保护了自己的东西,要向对方道歉,因为我的东西不值得被保护。

多么的荒唐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