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虽受了责罚,可听到此话,意晚心里却一松。母亲只是责罚了她并未处罚弟弟妹妹,这说明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意晚面上依旧平静,并未求饶,而是起身听话地跪在了门外。

乔氏刚刚说出来那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了。这些年长女虽然不合自己心意,但也没做过忤逆她的事,反倒是事事顺着她。

可话已出口,长女又没有向她求情,她也不好收回来。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乔氏瞧着快到丈夫回府的时辰,心里越发忐忑不安,骑虎难下。虽然丈夫不喜欢那两个孽种,可那毕竟是丈夫的骨肉,若被他知晓她把那俩孩子当下人使唤,怕是心里也会不悦。而且,丈夫最是疼长女,难免会偏心。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长子来了。

乔氏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院人来人往众多,此事也渐渐传到了前院,意亭便听说了此事。他匆匆来了内院,和意晚跪在一起,道:“母亲,此事是儿子嘱咐妹妹去做的。如今儿子正在科考,到了紧要关头。儿子得知此事,怕传出去生出事端毁了前程,故而吩咐妹妹去做了此事。母亲要罚便罚我吧。”

乔氏那一口气刚刚落下又起来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讨债的吧,一点也不贴心!

王嬷嬷连忙宽慰:“夫人,您莫气,大少爷和大姑娘都是为了咱们府的前程着想,两位公子小姐都是金尊玉贵的身子,不如就让他们回去吧。”

乔氏烦躁得很,抬了抬手,示意撵他们走。

意亭扶着妹妹站了起来,朝着正院外面走去。到了院外,意亭道:“母亲今日定是在外面受了冷落,把气都撒在了妹妹身上。”

走了一会儿,意晚腿已经不麻了,她松开兄长的手,平静地说道:“我不怪母亲。今日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周全。将心比心,站在母亲的角度,她不喜欢二弟和三妹是人之常情。而我作为她的女儿,没有私下告知她一声便擅自做主安置了弟弟妹妹,是我失了礼数。”

妹妹还是这般善解人意,意亭叹气。

“若再有一次机会,你还做吗?”

意晚毫不犹豫:“做。”

即便冒着忤逆长辈的风险,她还是会做。

意亭失笑。

他顿了顿,想到今日母亲去宴席没带妹妹,又道:“其实,你不必特意去照顾他们两个。他们二人身患残疾,没什么前程,以后一辈子都得赖在府中。连父亲都不管他们的死活,你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惹了母亲不悦。”

这些年,母亲可没少因为此事不喜妹妹。

意晚垂眸,抿了抿唇,又抬起头来:“可他们毕竟是咱们的弟弟妹妹。兄长你不知道,意平可聪明了,我给他的那些书,他看一遍就能记住。意安也是,我教她绣的花样子,她半日就能学会……”

意晚还未说完,意亭就打断了她的话。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笑意温和:“好了,我知道你心善,以后我不劝你便是。”

意晚看了兄长一眼,没再多言。

“今日的事情多谢兄长。马上就要科考了,兄长还因我的事分神,是我不该。”

意亭:“咱们是亲兄妹,说这样见外的话做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意晚:“好。”

乔氏那日虽然在外面受了冷落,但在家里待了两日后,又重整旗鼓,去登了永昌侯府的门。虽没见着老太太,但也在侯府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后来更是隔三岔五给侯府送些东西,或者登门,营造着和永昌侯府关系极好的假象。

她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渐渐地,她在外受的冷落少了不少,大家也开始拿正眼看她了。

意晚最近没怎出过门。她本就不爱凑热闹,且兄长的事情近在眼前,心中有些不安。

意晴虽然嫉妒长姐,但毕竟是亲姐妹,府中也只有长姐一个同龄的玩伴,时常过来找意晚。她常常用半是炫耀,半是羡慕的语气说着外面的事情。意晚就坐在一旁绣花,静静听着妹妹说话。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夏季的燥热渐渐散去,秋闱也在眼前。

秋闱对云家而言是大事,最近几日乔氏很少出门应酬了,每日在府中想着法子给儿子做好吃的补补身子,还吩咐府中的下人们不要大声说话,以免扰了儿子温书。

终于到了秋闱的日子,乔氏把儿子送入考场后,在府中寝食难安,得知永昌侯府要去寺中为府中参加科考的子弟祈福,乔氏也打算带着女儿前往。

前世,这一日是意晚来京后第一次出门。因为是为兄长祈福,她一提母亲就带上她了。今生意晚依旧提了出来:“母亲,我想跟着您一起去寺中,为兄长祈福。”

和前世不同的是,母亲开口拒绝了她。

“不必了,你看好家,我与你二妹妹一同去便是。”

意晚有些不解。若说母亲不喜她去外面的宴席是怕她抢了二妹妹的风头,那么阻拦她去寺中上香又是为何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上香时,她好像遇到莹表姐了。若是从前,意晚当下便会顺了母亲的意思,可这次的事情如此反常又与莹表姐有关,不容她不多想。

“女儿为兄长绣了登高荷包,听人说得亲自去才灵验。”

乔氏:“你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意晴看了眼长姐,又看向母亲,难得为意晚求了情:“母亲,长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她既然想去,您就让她去嘛。”

只要长姐不抢她的风头,万事都好说。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云文海从外面进来了。

“夫君。”

“见过父亲。”

云文海先看了眼妻子,又看向长女幼女,瞧着众人的打扮,笑着问:“你们这是要出门?”

乔氏:“嗯,自从意亭进了考场,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听说崇阳寺灵验,我打算带着女儿前往。”

云文海坐在上位上,点了点头:“是该去一趟。莫说夫人了,为夫心里也有些紧张。虽今日休沐,可惜侍郎大人有事寻我,不然跟你们一道去。”

乔氏笑着说:“夫君且去忙,我替儿子祈福。”

云文海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向了长女:“意晚,崇阳寺是座千年古寺,那里清净,你定会喜欢。来京后你都没怎么出门,不如跟你母亲在那里多住几日,散散心。”

意晚看了一眼母亲,瞧着母亲面上的神色,她知母亲这是默许了。

“多谢父亲。”

云文海:“为父听说寺中的斋菜味道不错,你替我尝一尝,到时候说给我听。”

意晚:“若父亲喜欢,女儿做给您吃。”

云文海笑着说:“好,为父等着。”

听着父亲和长姐的对话,意晴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父亲只喜欢长姐,从来不喜欢她。

就在这时,云文海突然想到了次女,转头看向她,变了一种神色:“佛门境地,向来清净,你莫要到处闲逛生事。”

意晴快要气死了。

意晚道:“妹妹最近在母亲身边学习掌家一事,也常常去我那里看书,稳重不少。”

云文海有些不信:“哦?你竟能沉下心来看书?为父还以为你日日出门,忘了读书。”

意晴瘪了瘪嘴没说话。什么掌家看书,她什么都没学。

乔氏出来打圆场:“意晴最近确实很乖,外面的夫人都称赞她呢,我那大嫂嫂也夸了她几句。”

云文海听到陈夫人夸了女儿,点了点头。

乔氏:“夫君且去忙吧,这几日我就跟意晚和意晴去寺中住。”

云文海:“嗯,好。”

云文海走后,乔氏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去了。

意晴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寺庙,心中满是好奇,这里看看,哪里看看。

到了殿中,意晚跪在蒲团上,看着慈悲的佛像,虔诚地祈福。

一愿兄长高中,二愿兄长平安,三愿……表姐长命百岁。

许是意晚许愿虔诚,出了大殿,刚走到姻缘殿处,意晚看到了那位莹表姐。

乔氏快步朝着一旁的陈夫人走去,脸上堆满笑意:“大嫂,这么巧啊,今日竟然在此处遇见了您。”

陈夫人面上有些意外,跟乔氏见礼:“三妹妹。”

意晚和意晴朝着乔氏福了福身:“见过舅母。”

“大嫂今日可是来寺中祈福?”

陈夫人点头:“嗯,我家老二和娘家侄子科考,恰好婉莹多日未出府,带她来逛逛。”

乔氏笑着道:“太傅府公子的学问自是没问题的,大嫂且放宽心。”

类似的话陈夫人听了不少,她没说什么,看向乔氏身后的意晚和意晴。

“京城人人都说那棵姻缘树灵验,婉莹正在那边挂姻缘带,你们不妨也去玩一玩。”

意晴眼里流露出来好奇。

乔氏:“既然你舅母这般说了,你们就去试试吧。”

“是,母亲。”

两个女儿一走,乔氏又拉着陈夫人说起话来,陈夫人偶尔回几句。

乔婉莹已经往树上抛了多次带子,始终没能成功把带子抛上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过来。见二人是不久前见过的表妹,她顿了顿,随后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这么巧,竟能在此处遇到表妹们。”

意晴抢先说道:“我兄长去参加科考了,今日我们随着母亲来寺中为兄长祈福。”

乔婉莹:“嗯,听闻表兄学识渊博,想必此次定能中举。”

意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大哥聪明,定能成功。”

乔婉莹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是姻缘树,求姻缘很准,不如表妹们也试试。”

意晴:“好啊。”

乔婉莹再次拿着手中的带子往上面抛。抛了几次,仍旧没能挂在树上。

意晴拿过来带子之后,使劲儿往上抛了一下,力道不小,可惜方向偏了,直冲数米外的地方飞去。她连忙快步去捡自己的带子。

乔婉莹依旧缓缓抛着手中的红色丝带。

意晚看了一眼手中的带子,带子的一头有小铃铛,只要力道合适就能抛到想去的位置。她仰头看了看姻缘树,随手一抛,带子挂在了树梢上。

乔婉莹赞道:“表妹好厉害,一下子就抛上去了。”

意晚笑了笑。她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前世她便成功把象征姻缘的红色丝带抛了上去,可结果却得了那样一桩婚姻。可见人的命运并非天定,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乔婉莹夸了意晚一句,又继续往上抛丝带了。

意晚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动作非常优雅,但却没什么力道。再看一旁时不时把丝带扔向远方的意晴,她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儿。

她感觉莹表姐不是在抛丝带,倒像是在消磨时间,等待什么一般。

意晚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冷眸,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在此处看到她那前夫。

恰在这时,乔婉莹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呀,终于挂上去了。”

意晚看了过去。

金黄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在乔婉莹的脸上。她微微仰头,笑意盈盈,侧脸明媚。头上挂着珠钗宝饰,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光。乌发及腰,衣裙摇摆,飘飘若仙子。

意晚敛了眸,往乔婉莹身后挪了半步,躲开了顾敬臣的目光。

哦,不对,是她表姐夫。

“表哥?”一侧响起疑惑的嗓音。

顾敬臣回过神来,朝着身侧之人躬身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周景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试探道:“表哥可是对那姻缘树下的姑娘有兴趣?不如孤让人打听一下。”

顾敬臣:“多谢殿下关怀,臣只是随意一观,并无他意。”

周景祎挑了挑眉,笑意依旧温和:“表哥年岁不小了,又常年征战沙场,姨母对你的亲事很是挂怀。”

顾敬臣没说话。

这时,一旁来了一位穿着暗蓝色衣裳的仆从。

顾敬臣看了一眼。

周景祎会意,道:“想必姨母上完香了,表哥且去陪姨母吧。”

顾敬臣:“多谢殿下,臣告辞。”

看着顾敬臣离去的背影,周景祎微微眯了眯眼。他不会看错的,刚刚定北侯分明对那树下的女子感兴趣。他们认识多年,他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

周景祎转头看向姻缘树下。

树下此刻正站着三位姑娘,一位行为粗鄙,跳起来的样子像只猴子。一位身着蓝色素衣,垂眸立在一旁,不像小姐更像丫鬟。唯有仰头而立的那位一颦一笑皆勾人,甚是吸人目光。

定北侯眼光不错啊。

“去打听打听那是哪个府中的姑娘。”

一侧的内监弯腰上前,笑着道:“殿下,您忘了么,那位是永昌侯府的大姑娘,前些日子在贵妃娘娘处见过的。”

“哦?永昌侯府的么。”

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定北侯老夫人。”

“是。”

意晴再次捡回来自己的红丝带,瞧着乔婉莹红丝带的位置,羡慕道:“表姐,你好厉害啊,挂的位置真好,正好在中间。”

乔婉莹收回来目光,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西北方向的回廊。

恰好周景祎看过来,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乔婉莹对着周景祎浅浅一笑,微微福身,动作得体又优雅。

周景祎眉毛一挑,冲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去。

“表姐,你看什么呢?”意晴顺着乔婉莹的目光看去。还没看清什么,视线就被乔婉莹挡住了。

乔婉莹笑意温和:“表妹多练习几次就好了,我也是挂了两刻钟才把姻缘带系上去,别着急,慢慢来。”

听到这么厉害的表姐说她自己也挂了多次,意晴突然平衡了,对于长姐一次就挂上去的沮丧减弱了不少。

乔婉莹:“表妹慢慢挂吧,我去跟姑母请安。”

意晴:“好,表姐慢走。”

意晚瞥了一眼乔婉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西北方向的回廊,收回来目光。她从不讨厌有心计的人,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手段保护自己,只要那些心计不用来害人,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她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顾敬臣,想来前世他与莹表姐也是在此处产生了情愫。只要她在表姐生产前成亲,等到表姐生产时提醒她提前请好太医,想来前世的厄运便可避免。

见妹妹的丝带又被吹走了,意晚柔声提醒:“意晴,你扔的时候别往前扔,直直地往上抛。”

意晴听从意晚的话,往上扔了一下,结果丝带头上的小铃铛一下子砸在了脸上。意晴顿时冷了脸,不悦道:“我是没有长姐聪慧,但长姐也不能这般戏弄我啊!”

意晚没有辩解,她从地上捡起来铃铛,递到了妹妹手中。

“要不,再试试?”

意晴看着长姐毫无波澜的脸,心里的气没发出来,又憋了回去。她一把抓过来长姐手中的丝带,再次朝着姻缘树上砸去。这次丝带飘得更远了。

意晴心头的气更盛,觉得在长姐面前丢了脸,跺了跺脚,道:“我不扔了!”

说完,负气离去。

意晚叹了叹气,看向丝带的方向。前世妹妹嫁入国公府,可那国公府的哥儿是个好色之徒,成亲不到一月便闹着要为一位青楼出身的女子赎身,她那婆婆又是个厉害的,妹妹婚后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想到这里,意晚抬步朝着丝带的方向走去,她弯腰捡起丝带,回到树下,喃喃道:“愿二妹妹今生如愿觅得如意夫婿。”

说完,朝着树上抛了一下。

这一次红色丝带牢牢挂在了树上。

意晚顿时眯着眼笑了,眼睛像一弯月牙,转身离去。她没瞧见的是,刚走了两步,树上便有一条丝带滑落。而不远处的树后,一位身着绿色华服,生得面如冠玉的男子看着意晚的背影嘴角露出来一抹讥笑。

意晚回去时意晴的心情已经平复,正站在乔婉莹身旁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又都穿了桃粉色的衣裳。乔婉莹的粉色素净了些,意晴的浓郁些。乍一看竟像是亲姐妹一般。

“婉莹与意晴倒是投机,二人站在一处跟亲姐妹似的。”陈夫人说出了意晚心中所想。

乔氏正笑着,闻言,立马敛了敛笑容,道:“哪里像了,意晴就是个泼猴,被我宠坏了,莹姑娘举手投足颇有大嫂的风范。”

陈夫人看了乔氏一眼,道:“她们是表姐妹,长得像也正常,妹妹不必妄自菲薄。”

乔氏脸上又堆了笑:“您说得对,都是姐妹。”

陈夫人转头看向意晚,面上带了些笑意:“意晚回来了。”

意晚朝着陈夫人福了福身,见母亲看过来,又朝着乔氏福了福身。

“嗯,让舅母和母亲久等了。”

陈夫人很喜欢意晚,笑着说:“无妨,小姑娘家的多玩一玩,等以后出了阁就不像如今这般自在了。”

意晚抿唇笑了笑。

陈夫人看向乔氏:“妹妹不必忧心,亭哥儿学问不错,应是没问题。府中还有些事,我跟婉莹就先回去了。”

乔氏:“大嫂慢走。”

上了马车后,陈夫人看向女儿,问道:“你今日为何突然想去寺中为你表哥祈福?”

前几日,老太太曾携众人来寺中为桑宁祈福,今日女儿却突然说要为表哥祈福。不仅祈福,还特意去了姻缘殿那边。把姻缘丝带系在树上后,脸上便一直带着笑。难道女儿对侄儿生出了什么情愫?

面对陈夫人的疑惑,乔婉莹笑容敛了些,道:“我听祖母说二婶婶娘家的嫂嫂今日会去府中做客,您也知道,他家那位小伯爷从小就喜欢黏着我。”

陈夫人眉头微蹙。

怕母亲又要教育她,乔婉莹抱着陈夫人的胳膊撒娇:“母亲,我不喜欢他,这才躲了出去。”

陈夫人顿时心软,但嘴上还是说道:“既不喜欢人家便要明确告诉他。”

乔婉莹:“我这不是顾着二婶婶的面子才没有明说么。”

陈夫人:“你若为难,母亲去跟你二婶婶说。”

有些事情越不及时说越会麻烦。

乔婉莹:“不用啦母亲。二婶婶性子泼辣,又总是给您找麻烦,我怕您说了之后她又要去祖母那里说您的不是。这件事女儿可以处理好的。”

陈夫人沉思片刻,道:“好。”

她倒是不怕那位妯娌,只是女儿总是不给人明确的回应,不太礼貌。

前方不远处的另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上,一对母子也在讨论婚姻一事。

定北侯老夫人秦氏道:“听说你看上了永昌侯府的姑娘?”

定北侯老夫人虽被称为老夫人,但其实并不老,今年刚过四旬。之所以称为老夫人,是因为丈夫已逝,儿子又早早承袭了爵位。

秦夫人身着一袭紫色的锦缎衣裳,头上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玉钗固定着。虽年过四旬,肌肤仍旧光泽透亮。生来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

再看一旁的儿子,面无表情,眼神沉着。

看起来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在母亲嘱咐他不要骑马要进来坐马车时,顾敬臣就猜到了母亲的意图。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清冷的身影。

原来那姑娘是永昌侯府的。

顾敬臣沉声道:“北境战乱又起,儿子无心成家。”

秦夫人蹙眉:“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平乱并不影响你成亲。”

顾敬臣不再说话。

秦夫人:“你都多大了,心里就没点数吗?我像你这般的年纪时,你都能满地跑了。”

顾敬臣木着一张脸,仍旧不说话。

秦夫人看着儿子这一张倔强的脸,心头微怒,眼不见心不烦,把他撵了出去。

“你出去吧。”

顾敬臣朝着秦夫人行礼,退了出去。马车帘子一掀开,人纵身一跃,坐到了一旁黑色的骏马上,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马儿迎来了主人,嘶吼一声,跑得更快了。

马车里,秦夫人气得不轻,嘴里轻声道:“讨债的!”

意晚随母亲在寺中住了几日,回去那日,恰好兄长考试结束,要从贡院出来。

乔氏特意等在贡院门口,迎接儿子回家。

此时贡院门口围满了人,全都是来接从里面出来的考生。

云府的马车等了约摸两刻钟左右,贡院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个考生从里面出来。不过,进去时意气风发,出来时却蔫头巴脑,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

意亭也没有例外。

他脚步悬浮,险些没站稳,还好云府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避免他摔倒在地。

走到马车旁,意亭瞧着一旁的意晚,笑着跟她打招呼:“妹妹来了。”

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乔氏心疼极了,催促道:“快把大少爷扶上马车。”

意晚在旁搭了把手,把兄长扶上了马车。

意亭回府后简单吃了饭便去睡下了,这一觉睡了整整一日才醒。

待意亭醒后,父子二人参照了市面上的答题思路,意亭又把自己写的文章与父亲说了说,云府紧张的氛围才终于没了。

不过,乔氏也并未就此搁下此事,隔三岔五便要去一趟寺中,为儿子祈福。就连最爱出门的意晴都不陪着她去了,意晚却始终陪在母亲身边。一开始云文海还管着乔氏,后来随着放榜日期临近,云文海也不再说什么了。

放榜的前一日,饭桌上,乔氏愁得吃不下饭。如今他们府与永昌侯府的差距越来越大了,若是儿子不能中举,往后少不得要求到永昌侯府上去,仰侯府鼻息生存。但若儿子中了举,至少半只脚踏入仕途了,以后也好再登侯府大门。

意晴被母亲影响的也吃不下。

意亭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吃饭的意晚,小声问:“你不为兄长担心吗?”

意晚嚼完嘴里的吃食,缓声道:“我对科举一事知之甚少,而父亲和兄长知晓甚多,您们二位这般淡定,可见胸有成竹,我又何必徒增烦恼。”

前世意晚也不曾为兄长担忧过,今生已知晓结局,更不会,她心里一直在思索如何劝阻兄长去登山。

对于女儿的答案,云文海非常满意,笑着说:“还是意晚明白。”

乔氏微怔,细细想了想女儿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丈夫和儿子都不担心,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想明白后,又继续用饭了。

放榜当日,天不亮,乔氏就安排小厮去贡院门口等着。

等到吃过饭,见小厮久久没回来,她实在是坐不住,准备亲自套车去贡院。

“意晴,你陪娘一同去。”

到时候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能推说是女儿想去看兄长的成绩。这样,不管儿子是否中举她都不丢脸。

意晴这一个月没少被母亲叫着去寺庙,她感觉自己都清心寡欲了不少。小厮既然已经去了,在府中等着便是。听闻放榜日贡院门口人挤人,又都是一些下等人,她实在不想去凑这样的热闹。

“娘,女儿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陪娘一同前往。”

闻言,乔氏眉头蹙了蹙。

这时,意晚体贴地说道:“我陪母亲一同去,正好我也想知道兄长考得如何。”她并不是很想去,只是不想母亲无人陪同。前世她也没陪着去,因为母亲说这番话时她当时并不在场。今生既听到了,就不好当做无事发生。

乔氏抬眸看了长女一眼,既长女给了她台阶下,她便点头应了。

意晚回去换了一身衣裳,母女二人套车去了贡院。

还没到贡院门口,路就不通了。掀开帘子看了看,前方既有马车又有人。人能通行,马车却是过不去的。

乔氏心中添了几分烦躁。四处打量着有没有能过去的路,这一转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永昌侯府的马车,眼睛顿时一亮,掀开马车下去了。

待乔氏下车,意晚也紧随其后下去了。她看了看自家府上的马车,恰好停在了路中央,挡住旁人的去路,于是看向车夫:“你把马车停放在一旁。且去看看榜单,找找兄长的名字,我和母亲就等在此处。你也不必着急,若是人多就在旁边等一等,注意安全。”

“是,大姑娘。”

吩咐完事情,意晚朝着永昌侯府马车的方向走去。

乔氏:“大嫂,这么巧,竟然能在此处遇到您。”

陈夫人想,的确巧,一个月遇到两回了。

“三妹妹好。”

乔氏眼神看向了旁边另一位夫人,这位夫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瞧着周身的气度不一般。想到那日大嫂说过的话,这位应该是陈太傅的长媳,崔夫人。

“这位想必就是崔夫人吧?”乔氏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崔、云虽同是世家,却是天壤之别。云府立世百年,日渐衰落,昙花一现。崔府却是数百年的世家,底蕴不同,族中子弟多半在朝为官。若能和崔府攀上关系,莫说儿子的前程女儿的亲事,就连丈夫的仕途都能顺遂不少。

陈夫人看了一眼长嫂,为她介绍:“这位正是我娘家长嫂,娘家姓崔。大嫂,这位是侯爷的三妹。”

崔夫人淡淡点头:“乔夫人安。”

这时,意晚过来了,朝着陈夫人和崔夫人行礼。

“见过舅母,见过崔夫人。”

她看得出来崔夫人并不喜应酬,因此并未过多言语,默默站在母亲身后。

乔氏却像是没看出来崔夫人的冷淡,热情地跟她说着话,就像二人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崔夫人始终淡淡应着。既不熟络,也不会让乔氏的话落空,礼数很是周全。

说了几句话,崔府的小厮回来了。

“中了,咱们府大少爷中了,大少爷高中榜首。”

太傅府的长孙此次竟中了榜首?意晚微微有些诧异。

乔氏满眼羡慕之色。同时有些后悔跟这两位夫人站在一处了。若一会儿意亭没中,她多尴尬,多丢人。此刻心中便有了离去之意。

察觉到母亲的异常,意晚敛了思绪,贴心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刚刚已让车夫去看榜了,想必一会儿就能回来。”不过,向来周全的她此次却是会错意了。

乔氏瞪了长女一眼。若长女不说这番话,她还能用这个借口离开。此刻被长女点出来,她倒是不好走了。

意晚不明所以。

乔氏也没再多言,转过头去。

不多时,侯府看榜的回来了,一看小厮的面色便知结果。

“夫人,咱们府二少爷……落榜了。”

陈夫人抿了抿唇,顿了顿,道:“去找找二少爷。”

“是,夫人。”

崔夫人也对府中小厮道:“去找找大少爷。”

这二人一人担心儿子接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一人担心儿子太过开心得意做了错事。

乔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太傅府中了,永昌侯府没中,这样儿子不管中不中,她都不丢人。

乔桑宁自认学问不错,没想到竟然落榜了,他无颜回侯府去了。听闻母亲寻他,他忍住难过,去找母亲了。到了马车处,看到舅母和姑母都在场,就连那位长得像仙女一样的表妹也在场,更觉难堪,一言不发。

这时,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静:“母亲,您不是不在意孩儿是否能中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崔夫人看了眼儿子:“顺路过来的。”

陈伯鉴笑了,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还有长辈在场,连忙敛了笑,对陈夫人行礼:“见过姑母!侄儿刚刚远远瞧着还以为我母亲跟哪家的小姑娘说话呢,一时都没敢上前。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姑母。数月不见,姑母又年轻了几岁。”

陈夫人脸上难得露出来笑容:“你这孩子,怎得还是这般贫嘴。姑母老了,可不是小姑娘了。”

陈伯鉴又看向了乔氏。瞧着乔氏的面容,在脑海中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定是不认识的夫人。他正欲开口询问,忽而瞧见了站在乔氏身后的意晚。顿时怔了怔,一时没收回来目光。

侄儿虽然活泼,但向来周全,陈夫人本是不担心他冷场的,却不曾想他竟也有卡壳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夫人顿时明白过来。

这小姑娘五官看起来倒不是特别出众,可合在一起实在是好看得过分。即便穿着素净的衣裳,依然难减身上那股子清丽脱俗的气质。上次她那两个儿子也呆住了,侄儿亦是如此。

见儿子失态,崔夫人眉头皱了起来,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儿子究竟在做什么,只知他今日当众失礼了。

陈夫人轻咳一声,唤回侄儿的思绪:“这位是西宁的三姑母,礼部员外郎的夫人。”

陈伯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倒是没掩藏什么,大大方方承认了。他朝着乔氏躬身行礼,笑着说:“我道表妹怎得长得这般好看,看到三姑母就明白过来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陈伯鉴随着自己表兄称呼,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女子都爱听旁人称赞自己好看,况且这个小辈是太傅长孙,崔氏外孙,秋闱头名,乔氏看向陈伯鉴的目光热情许多。

倘若意晴嫁不成侯府世子,嫁给这样的儿郎也不错。

“陈家侄儿真爱说笑。”乔氏也顺势拉近彼此的距离。

随后,陈伯鉴朝着意晚行礼:“见过表妹。”

意晚微微福身:“见过陈公子。”

崔夫人见儿子已跟长辈见完礼,道:“伯鉴打小爱说笑,乔夫人莫要介意。”

乔氏:“夫人客气了,陈公子一表人才又是秋闱头名,谁见了都喜欢。”

陈伯鉴走到乔桑宁身侧,一看他蔫头巴脑的模样便知他落榜了。他轻轻捶了一下乔桑宁的肩膀,道:“别灰心啊,三年后再考一次便是。这次若勉强得了个末尾,也得不了什么好官职。说不定三年后一举名列前茅,从此仕途恒通,官拜宰相。”

闻言,乔桑宁心情好了些,嘴角扯出来一抹笑,点了点头。

陈伯鉴话一向多,即便乔桑宁没怎么回应他,他依旧说个不停。说话时,还不忘往意晚那边瞥一眼。

陈伯鉴在观察意晚的同时,意晚也在脑海中搜寻关于陈伯鉴的信息。陈伯鉴长得不错,若是他真中了解元,没道理后面没有他的消息。这样长袖善舞的人,殿试的时候定然出彩。再加之他的身份,即便成不了状元,也会名列前茅。

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他没能名扬京城呢?

又过了片刻,乔府车夫和小厮衣衫凌乱地回来了,显然是在人群中挤过。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