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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法国的“莫罗先生”和“运输计划”

1944年4月的一个午夜,英国的曼斯顿机场上空传来了轻微的“嗡嗡”声,在身材肥胖的邓德代尔司令的注视下,一架“利山德”飞机轻盈地降落在了跑道上。

邓德代尔迎上前去,打开机门,把两位客人搀扶下了扶梯。一位客人名叫“皮耶尔·莫罗先生”,是一名法国铁路官员,他戴着一副眼镜,神情颇为紧张——就在当晚早些时候,他被军情六处的特工偷偷从里昂附近的家里被接了出来。

另外一位客人是他的妻子,她穿着一件旧的皮大衣,来到地勤人员休息室后,邓德代尔注意到她已经怀孕了,肚子很大。

天亮的时候,莫罗夫妇就被送到了皮卡迪利大街的布朗饭店,当他们休息完毕后,莫罗先生接待了一位来访者。这名到访者是一名充满了想象力的39岁的英国“科学家”,索利·楚克曼教授,当时他是“霸王行动”空战策略的民间顾问。楚克曼教授的研究项目,从类人猿到炸弹爆炸对人体的影响,无所不包。现在,他正在从事的一项如何让盟国空中力量得以最大利用的计划中,莫罗先生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在莫罗先生到来之前,在关于如何最有效地使用轰炸机这个问题上,盟军最高司令部和战术空军部队是一派,而丘吉尔、英国战时内阁、英美重型轰炸机部队的司令官们是另一派。

对于霸王行动的策划者来说,空中遮断作战的重要性仅仅次于夺取空中优势,它是登陆行动的必要前提并且将要伴随着登陆行动持续进行。艾森豪威尔要求盟国的所有轰炸机部队不仅要轰炸德国人的城市,更要密集轰炸并摧毁西欧大陆上的铁路枢纽——这些铁路枢纽正是德国的装甲部队和增援部队开赴诺曼底的必经之路。

机身和机翼上三道白杠,是参加“霸王行动”的盟国飞机的统一涂装。

正是应盟国空军远征军总司令、空军上将特拉福德·马洛里爵士的请求,楚克曼教授制定了一个系统空袭西北欧的主要交通线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目标是对位于比利时和法国北部的80个铁路货运编组站和维修中心进行为期90天的持续轰炸。摧毁火车头和所有的铁路车辆,打乱、减少甚至瘫痪铁路运输活动并阻止其恢复。

同时,作为此类战略空袭的补充,中型轰炸机和战斗轰炸机将摧毁道路、桥梁,扫射视野中所有的列车来进一步破坏铁路系统的运力。这个规模空前的空袭计划将在诺曼底周围制造出一个“铁路荒漠”,孤立滩头阵地,切断诺曼底地区的德国军队获得补给的主要通道。

如果德军试图修复后勤系统,盟国空军部队对他们的弹药和燃料堆积场的空袭还会榨干德国人岌岌可危的库存。

这份计划代号为“运输”,被交给了最高统帅部副司令特德。随后,这份计划得到了艾森豪威尔的大力支持,艾克坚信,“霸王行动”的头五、六周是最为关键的时期,他们必须采取一切可能的步骤保证远征大军顺利登陆欧洲并占据足够大的滩头阵地——但是如果听任德国人把大批增援部队用铁路系统火速调到诺曼底的话,这个目标就很难实现了。

如此大规模的空中攻势单纯依靠盟军空军远征军是无法完成的,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需要得到驻欧洲的美国战略空军和英国的轰炸机司令部的重型轰炸机和远程战斗机的增援。

但无论是美国的斯帕兹中将还是英国的哈里斯爵士,难得的保持了意见一致,他们都认为,想要赢得欧洲战场的胜利并不一定非要登陆法国,光靠战略轰炸就足以让德国人在几周内“跪地投降”。所以,虽然他俩对夺取制空权的攻势很感兴趣,却不愿意让麾下的5000多架重型轰炸机和2000多架远程战斗机中的任何一架,按照马洛里和特德的要求,去支援登陆法国的行动——这纯属“分心”。

当时,这个计划的反对者中还有个重量级的“人物”,英国首相丘吉尔和他领导的战时内阁:当英国的轰炸机部队司令为无法炸死更多的德国人而操心时,丘吉尔却担心会有更多的法国人丧命。

摧毁西部欧洲的主要铁路中心在军事方面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实施“运输计划”有可能造成的政治影响,似乎才是丘吉尔公开反对的不那么方便拿上台面的理由。

担任了四年多英国的战争领袖后,这时的丘吉尔疲惫而急躁,他必须为英国更多的考虑政治未来了——当战时内阁一听到这个计划将可能造成超过20000法国和比利时人死亡,超过60000人受伤后,就采取了“严重地看待这个计划并基本上反对这个计划的意见”——显然,在空袭行动中炸死过多的法国人并不利于战后英法关系的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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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吉尔甚至在4月26日的国防委员会会议上说,如果西方国家(指美国)执行这个计划,“我们就会在法国结下深深的怨恨,今后多年内将影响我们和法国的关系”。他当即给罗斯福发电报,请他命令艾森豪威尔想些其他的办法来迟滞德国装甲部队的行动。

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商议后,罗斯福电复丘吉尔:

“我不准备从这么遥远的地方给负责的指挥官们的军事行动强加任何限制。在他们看来,限制他们的军事行动会妨碍“霸王行动”的成功,或者会给我们盟国的进攻部队造成更大的伤亡。”

罗斯福的电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盟军最高统帅部决定,把西部欧洲的铁路统统炸毁,来支援“霸王行动”。

金钱和生活,这是法国公务员的坚持

莫罗先生的作用对于“运输计划”可谓是举足轻重:他可是在法国的铁路系统,也就是全国铁路局干了一辈子的高级官员。他非常了解这个铁路系统的军事潜力和一旦盟军入侵,德国人打算如何来使用这个铁路网。

英国情报机构在法国的情报机构叫做“阿米克玉石”,这些特工和全国铁路局的重要人物都有联系,而莫罗先生是唯一一个同意到英格兰去,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海王”行动服务的。他随身携带着一套最新的法国铁路运行手册,还有大量的关于当盟军进攻时,德军如何使用法国铁路系统的作战计划材料。

当“运输”计划在政治层面达成一致后,莫罗先生加入了铁路研究所,这个组织的工作就是调查西北欧的铁路系统,包括调车场、车站、车库、轨道、修车场、信号系统、侧线、铁路桥梁等等。而莫罗先生的具体任务,是协助铁路研究所选择一些轰炸目标——这些目标在被摧毁后,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弱德军向诺曼底运送部队的能力。

莫罗先生怀孕的妻子被交给了一名产科医生照料,他本人就如同在法国一样,正常去上班了。在他的同事眼里,这名法国犹太人堪称法国公务员的典型,对金钱和生活十分计较。很快,一次谁也想不到的“危机”爆发了。

莫罗太太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而莫罗先生则是名犹太人,于是,他强调到,因为他现在在英国,为英国政府办事,所以英国政府应当支付他儿子出生的全部费用,包括犹太教的“割礼费”。

英国情报局同意支付产科费用,但是不愿意掏“割礼费”——他们的会计说,这笔钱应该由盟国空军远征军和铁路研究所来掏——但是这两个单位没有这种开支的预算,所以拒绝承担。

而莫罗先生坚持说,只有把这笔费用报销后,他才会继续工作。好吧,当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即将发动一场足以结束战争的战役时,一个法国犹太人不愿意丝毫改变他对于金钱的执着。同样,傲慢死板的英国官僚们同样不愿意在态度上有丝毫松动。

于是,在接下来的空军策略讨论会上,“割礼费”被邓德代尔当做一个主要事项提了出来——会议主持者,皇家空军的元帅查尔斯·波特尔爵士带头,“从口袋里掏出了5先令的硬币,接着,参加会议的其他人也都拿了点钱,很快就凑够了割礼费。”

莫罗先生再次开始了工作,但是他却越来越无法安心:“运输计划”开始实施后,他逐渐意识到,盟军摧毁铁路的同时也是在让法国人陷入全国性的灾难。而在此之前,他显然无法想象到盟国空中力量的巨大威力。

当他听到那些法国电台广播的,因为他们的工作所造成的伤亡和破坏时,当他听到法国的红衣主教向英、美教团发出呼吁,恳请停止这场空中战役时,莫罗大惊失色,开始反应强烈起来。

1944年的5月23日,莫罗彻底停止了工作,因为他听到了巴黎的纳粹电台的广播:

“法国铁路系统完全处于一片混乱当中,盟军成功地将整个整个的调车场炸成废墟,炸毁了无数的机车;几十个车站现在处于瘫痪状态。而那些盟军轰炸机做不到的破坏工作,现在也被经验丰富的破坏小组做到了。

人民,特别是生活在巴黎的市民的愤怒情绪正在高涨,那里现在买不到食物,谁都不能出门旅行(?!),而且用电也受到了严格限制。。。”

根据维希政府的报道,到这时已经有6062名平民在空袭中被炸死。

莫罗就此拒绝再为铁路研究所工作。他在英国一直待着,直到法国解放后才回国。但是这事还没有完呢:

战争结束后过了很长时间,邓德代尔突然收到一封法国全国铁路局寄来的信件,法国人说,莫罗先生在铁路系统服务了40年后已经退休了,他现在在申请退休金。但是不幸的是,他曾经在1944年春天的一段时间里中断了工作,而他本人却不能对此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莫罗先生要求法国全国铁路局去外交部了解情况,而他本人一个字都不能说——但是邓德代尔同样不能说——英国情报局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正式组织存在过,一个“不存在”的组织怎么会雇人工作呢?

更何况,邓德代尔不无戏谑的想:如果法国全国铁路局真的发现了莫罗在战争时期对摧毁法国铁路系统做出的“贡献”,能不能领到退休金还得两说呢。。。

辉煌

“运输计划”只是盟国空军部队在登陆法国之前发动的大规模空中战役的一个重要部分。但是它的重要性无论怎么高估都不算为过:

盟军的重型和战术轰炸机几乎完全破坏了比利时北部和法国的铁路交通网,德国军队获得补给的主要通道被切断了,德军被迫在诺曼底进行了一场英勇却注定失败的防御战。

一些德国将领,包括指挥诺曼底地面部队的伦德斯泰德元帅和德国最高统帅部参谋长,凯特尔元帅,在战后告诉盟军的审讯人员,盟军之所以能够在诺曼底战役中获胜,完全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将预备力量及时调往前线。。。我们无法击退入侵,是因为你们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取得的空中优势,让我们的那些师无法被投入战斗。”

盟军的空中遮断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也许成功得过了头——当盟军从诺曼底的滩头冲出来后,“铁路荒漠”同样阻止了他们的后勤运输,让蒙哥马利和巴顿都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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