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不浓淡,遥岑了无数。任凭四时的轮转,山沟里的那些村落世世代代依旧贫苦。尧沟村便是其中之一,村民们世代皆以种地为生。
一垄垄青菜长在田畦,一丛丛豆角攀在篱笆旁。桑树茂盛的绿荫下,汪着一汪清澈的池塘。炎炎夏日,总有一些孩子在那嬉戏嘻笑,池塘边的村妇则洗濯衣裳,勤劳的模样恰如诗画里走出的一幅图景。
尹大智和他年纪稍小的弟弟尹有金,便住在这个陈旧破落的村子里。父母双亡,他们只靠祖上遗留下的几亩薄田勉强维生。
"哥,我们真的连温饱都无法解决了吗?"有金垂头丧气地问。
大智摸了摸弟弟的头发,苦笑道:"我们得加把劲儿才是。"
那日黄昏时分,大智守在瓜田里。眼见着成熟的西瓜压弯了秆儿,一个个甜蜜多汁的果实躺在田垅里。翠绿的瓜藤铺陈开来,如一条盘绕的青龙。
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你说我像不像人?"
大智吓了一跳,循声看去,一只黄皮子正戴着他的草帽,对他发问。
"清修苦练,积德行善,他日有功,腾升紫薇。"大智谨慎地回答。这是祖训中对修行动物"讨封"时的回复。
黄皮子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欣赏地看着大智,点了点头消失了。
这才是一场梦么?大智心有余悸。那黄皮子的眼神,分明透着灵性,应该是修道中的小佛或神仙下凡。
果然,从那天起,大智家的运气渐渐好转。西瓜场里的收成格外丰厚,卖了个好价钱。而村里人伙却处处为难大智,仗着里正孙家为他们撑腰。
"大智哥,你莫要强出头啊,省得惹祸上身。"虎子叹气说。
大智神色黯然,那人却是自己救过的,怎料他会如此做?
不久,事情真的往大智难以承受的地步发展。
那日清晨,一伙人突然把大智从家中抓走,狠命毒打了一顿。县太爷也对他横加指责,说他杀了孙家的儿子,要治他的重罪。
"不是的,我哪里做过这等恶事?"大智惊诧万分,哪里知那是亲弟弟出卖了自己!
原来孙少东见大智救过自己,竟生了无穷的嫉妒和报复的心理,处心积虑地要置大智于死地。他不惜破坏大智家的田产,勒索钱财。大智一家拮据入不敷出,难以支付,便唆使了亲弟弟尹有金控告大智杀人罪。
"可怜哥哥待你这等恩情,你怎生这般毒手!"大智痛心疾首,眼泪夺眶而出。
他伤心欲绝,命陷囹圄。前程渺渺,恐怕难逃一死。幸而一位仙人暗中护佑,出手相救,使他逃出生天。
大智逃往深山,只身独活,潦倒流离多年,生活艰难。但正人君子终有好报,他遇到一位高人,拜他为师,从此大有发展。
数年后,大智已是一员武官了。师门自有规矩,不准自己的弟子主动报复亲人。但那孙少东作孽太多,自有天理降临惩戒他。
一日黄昏,大智独自在山中采药,忽遇暴风骤雨。一位书生头戴斗笠、骑马而来,见大智狼狈不堪的模样,主动下马将他带回了师门。
谁知那书生竟是孙少东幕僚,暗中布阵相害大智!师门被偷袭,大智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师父把他救醒,令大智不得报复孙家,只好忍气吞声。
"弟子岂能视而不见?"大智哀求,"孙少东罪该万死,我若不除去他,他终有一日祸害武林!"
师父颔首:"孙少东自有天谴。你如逆天而行,必遭凶杀之祸!"
大智惆怅不已,恨极孙家之人。这时,仙人突然出现在案头,吩咐大智依师父之言而行。
大智回忆起仙人当年如何护佑自己,又如何伸冤施援。仙人漫天遍地的神力,孰能抗衡?他只得服从师命,耐着性子等天谴孙少东。
果不其然,孙少东作恶造孽,积怨太甚,终遭天打雷击而亡。大智悲喜交集,总算是除去了心头一根刺。
远在千里之外,尧沟村的父老乡亲们也传来贺信,纷纷称赞大智是正人君子、有福之人。当年那些谩骂大智的人,如今也一一醒悟过来,开始远离孙家的操控。
虎子、成山他们尽皆平安无恙,倍加敬重大智了。
"尧沟村如今也该翻篇了吧?"家书中写道,"孙家的霸权被打破,官方已重新派驻了新的里正,待大智您归来整顿乡里了。"
大智展颜而笑,看来自己的命运已重新打开了新的一页。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大智。就在大智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更残酷的考验突然来临。
那年春天,一个谎言传遍武林,说是大智谋反不轨,背叛了师门!为首的正是那个曾被大智救过一命的书生。
大智被捕入狱,幸得师父及时为他作证,否则只怕就遭株连诛九族的厉害了。可那书生狡猾奸滑,屡屡捏造罪证陷害大智,令他名誉扫地。
"师父,您就信我吧,我岂会干出如此龌龊之事?"大智痛哭流涕,哀求师父明鉴。
师父只是摇头叹气:"命中所遭,注定不能彻底摆脱。你只需走好自己的路,定能扭转乾坤。"
日夜操劳,大智愈发消瘦。他默默等待着仙人的旨意,而仙人却始终没有现身。直到有一天,牢狱突然解开,大智获自由身。
原来那书生已经罪行昭彰,遭师门废除师资,被打入冷宫。大智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仙人布下的一场大考验,看他是否慧根早熟,能否成就大器。
大智离开师门,历尽艰辛,最终抵达了尧沟村。孤身一人,他站在故乡的村口,久久无语。曾经的伙伴们早已不在,他如今只身一人了。
忽然一位青衫老人拄着一根短棍,缓缓走来。定睛一看,不正是当年救命的黄袍仙人吗?
"老儿何故一直跟随在我身旁?"大智跪伏在地,问道。
仙人拍拍他的肩膀,淡然一笑:"因为你我有缘。"说着摘下身上的宝镜一物递与大智:"此物名曰'万里通心镜',以后我们就靠它联系了。"
大智惊喜交集,才明白仙人从未离去,只是在暗中指引着自己的方向。从前那些命中劫难,不过都是设下的考验,看他是否内心如镜,能否立于不败之地。
仙人祝福了大智后,就离开了尧沟村。从此之后,大智得到高人的真传,在尧沟村经营产业,不久就发家致富。
年纪渐长,大智纳了一位贤内助为妻,膝下添了一双龙凤胎。夫妻恩爱有加,儿女双全,祖荫浓浓。家中更供奉了仙人的神位,朝夕祭祀毋违。
大智将命途多舛的经历编成书,归纳总结出"纲常之道",从此广为仕宦之人传诵。他一生光明正大,祯祥有为,膺享天伦之乐,直到白发人送黄泉。人生之路虽艰,但唯有正直之人,方能登峰造极,享有这般无上福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