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跟刘先生说:“等我以后离去了啊,我不想大家哭着送我最后一程,我希望大家笑着祝福我即将开启新的旅程!这一旅程的结束就代表着我该做的事做完了,该享的福也享够了,该受的罪也受完了!”

刘先生听不得我这样的话,很生气地回答说:“你好好的说这种话干嘛?”

我回答说:“我说的八十岁以后啊,又不是现在!”

结果刘先生说:“三十多岁的身体装着八十多岁的思想,谁理解得了你!”

面对死亡,我之所以有如此豁达淡泊的心境,其实与亲人不断离世的经历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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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经历亲人离世的伤痛是11岁那年,那天下午放学,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跟着小伙伴一路嬉戏打闹回家。可是,在快进村子的路口,村里的一个小伙伴远远看见我,神色忧伤地走近我,轻声向我说道:“你妈死了,你快点回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东一脚西一脚地踩在泥坑里,眼角含着泪向家的方向奔去。

走进村子后,邻居红着眼眶对我说:“苦命的娃,赶紧回家吧!你妈走了!”听到她的话,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她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我还是不相信大家说的话,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看见家门口飘着白布,一种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亲人个个红着眼眶,看见我都说:“这女娃儿命苦哦!”

我迅速奔向堂屋,眼前的一幕让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此时的妈妈穿着寿衣躺在了一扇门上,双手僵硬地紧握在一起,脸色苍白。

我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喊了一声“妈”,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滚落了下来,邻居手忙脚乱地给我披孝服,我泪眼模糊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抬来了棺材,又小心翼翼地将妈妈的遗体放进了棺材里,然后缓缓地合上棺材盖。紧接着,人们设置灵堂,在棺材前面摆上纸做的房子以及一些花圈,点上蜡烛,前面放一个火盆。

紧接着,我挪到了火盆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将纸钱放进火盆里烧,火焰袅袅升起,偶尔的一点风将火盆里的灰吹得四散飞起。不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来吊唁,跪在火盆旁烧纸跪拜泪流满面……

接下来三天两夜的日子就在人们的哭声与哀乐声中慢慢流逝,在第三天的凌晨五点,天空一片黑暗时,妈妈却要准备出殡了。

有人打开棺材,亲人们纷纷上前观看。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说:“去看你妈最后一眼吧,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最多就是在梦里见了。”

听到她们这句话,我的眼前浮现了妈妈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惦着脚去看。可是,棺材里的那一幕让我吓破了胆,棺材里的妈妈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而是脸色与嘴唇发紫,鼻孔流着两滴鲜血。

我一下害怕地捂住了眼睛,只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妈妈离去的悲痛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这一行为。那一幕让我在未来近二十年的时光都难以忘记。

再后来,按照农村的仪式,在哀乐声中,在亲人们的哭声中,在大人小孩的送别中,妈妈出殡了。

跪在地上,看着泥土一铲一铲地掩盖住妈妈的棺材,我总是幻想着妈妈会重新活过来,会从棺材里走出来。想着想着,我的眼前时而浮现妈妈平常的慈祥面容,时而浮现最后一眼的恐惧场面。

后来,我才发现那一幕不仅留在了我的眼中,还留在了我的心中。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我经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在梦里,我远远地看见妈妈,她微笑着看着我,一脸慈祥,我满心欢喜,心想妈妈活过来了,然后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快地奔向她。

可是,当我一靠近她时,她那张慈祥的脸立即变成了那张令我害怕不已的脸,脸色与嘴唇都变成了紫色,鼻孔流着鲜血。

我每次都会从惊吓中醒过来,每次醒过来时,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巾。与此同时,恐惧、自卑、焦虑、惆怅、忧虑都塞满了我整个青少年时期,悄悄地影响着我以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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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接纳了死亡,因为自从妈妈去世后,我便经历了亲人陆陆续续离去的悲伤:12岁时,大姨在年关突然去世,留给我那一碗汤圆的记忆;13岁时,舅妈又因为癌症去世,让我的眼前不断浮现她跟舅妈一起打水稻的场景;17岁时,与我们相依为命的奶奶握着我的食指一口气上不来,闭上了深凹的双眼,也带走了小时候拉着我蹒跚学走路、哭鼻子的记忆;19岁时,姑爷因癌去世,留给我他当年生着病给我十元钱的情景;25岁时,三伯又离我们而去;27岁时,我特别敬爱的姑妈又离开了我们,留给我她慈祥的脸庞……

面对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苍白面孔,面对那一场又一场葬礼,在感叹人生无常时,我慢慢地也不怎么哭了。我以为自己接受了死亡,毕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在这么安慰别人时,也常常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十几年后,我才猛然发现自己不是接纳死亡,而是看多了死亡,身体慢慢麻木了,眼泪便少了,而心灵却一直被恐惧占满了。所以,一直被那个相同的梦困扰着。

我原本以为今生都将被这个噩梦萦绕,直到2015年与婆婆吵架,在那段痛定思痛的时光里,我才猛然醒悟我一直没有接纳妈妈已经死去的事实,潜意识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份失去的母爱。

接纳现实便意味着迈开了成长的步伐。当我接受了妈妈已经死亡并且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的现实后,我猛然间成长了,真正打破了幻想,走进了现实生活中,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解。

从那以后,我不再做那个令我害怕的梦,而妈妈也很少再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即使出现也是一副慈祥的笑容。

正是因为我打破了内心的魔咒,消除了恐惧,我的人生才开始真正开挂,我除了写书以外,还突破自己一说话就脸红的状态,自信满满地重返职场,自信满满地站上舞台进行演讲,努力绽放自己的生命,并尽自己所能带领一群妈妈绽放属于她们自己的生命色彩。

人生无常,明天与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有出生就有死亡,我们在用欢声笑语迎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时,就意味着我们要流着眼泪送别另一个人的离开,而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我们的父母。

人生如白驹过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最终都只能陪我们走一程,即使我们的父母与伴侣,父母只能陪我们走完人生的上半场,而伴侣也只能陪我们走完人生的下半场。

相逢别离都是生命聚散的过程,聚有聚的道理,散有散的缘由,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坦然接纳每个人的到来与离去,不去伤感,不去指责抱怨,以一颗平和的心态迎接每一天升起的太阳,向阳而生,随遇而安,让幸福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