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刘姥姥两次到荣国府接受贾母的宴请。第一次进荣国府,说白是为了求银子的;而第二次进荣国府即是来感谢王夫人和王熙凤出手相助,她也算是豁出了老脸,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这也难怪贾家上下都拿她当笑话看,争相来捉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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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荣国府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见这位老太婆,妙玉就是最好的例子。在第四十一回中,刘姥姥一行人游到了栊翠庵中,见到了貌美的妙玉,也喝到了她亲手泡的茶水。品茶过后,妙玉命婆子将刘姥姥用过的那成窑的茶杯扔掉。举止之间,我们都能明显体会到妙玉的苛刻态度,以及赤裸裸的厌恶之情。

兴许,有人会认为妙玉只不过是有洁癖罢了,但是当天的茶会上,她给贾宝玉用的杯子可是自己日用的绿玉斗呀。而且当时那么多人都用了庵里杯子,要是洁癖,大可叫婆子一并把所有外人用过的茶杯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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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和刘姥姥确实是两路人,前者被称颂道:才华馥比仙,气质美如兰;而后者不过就是一个乡里来的穷寡妇。当贾母主张要到拢翠庵喝茶的时候,妙玉可是急急忙忙去烹茶,还投其所好为老太太端上了“老君眉”,这样看来,妙玉做的事其实和刘姥姥的性质相同,都是世俗之人,哪有什么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同病相怜者何苦为难同类人呢,说来也不过是因为刘姥姥的出现,揭开了妙玉心底最不愿被人提起的弱点,而她那可怜的自尊在作祟罢了。

为何这般说,看看妙玉的身世就明白了。《红楼梦》第十七回,林之孝家曾道:“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以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丫鬟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

从这段话中,能够获取到妙玉出身于官宦家,且和黛玉一样,从小体弱多病,不得已才出家做了道姑,但又不是完全脱离凡尘,便带发修行。当下,妙玉父母双亡,身边无一亲人,但才貌双全颇得世人欢喜。也正因为孤身一人,又如此优秀,便让王夫人想要接回荣国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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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前妙玉就已经用“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回绝了林之孝家。但是王夫人心生一个妙计——“下个请帖请她何妨”,于是妙玉就被请了过来。

可见,妙玉和黛玉一般,都是寄人篱下的外客,但是黛玉是贾母的亲外孙女,深受外婆宠爱,同时贾宝玉也喜爱这个楚楚可怜的妹妹,黛玉在荣国府的地位不见得低。但妙玉终究不过是为了生计才入住了大观园中的拢翠庵,又不肯承认自己现在的外客身份,便执着于要贾家主动下帖子请。这帖子即是妙玉在大观园中身份的最重要证明,有了请帖,她就是贾家恭敬请来的座上宾;没了请帖,她就是没了掩饰的吃白食被豢养的“刘姥姥”罢。

刘姥姥出现在她的面前,逗乐众人的模样像极了跳梁小丑,她的存在却提醒着妙玉,自己在贾家的地位和刘姥姥一样,不过是请客、宠物、贾家里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摆件”,与那房间里做装饰的花瓶无异。身为文化人的妙玉依然想要“死鸭子嘴硬”,用瞧不起的态度将自己和刘姥姥划开界限。

再说了,妙玉是小姐出身,后来在道观里修行,基本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一挂的,享着福的城里人又怎么会知道底层人民的艰难,面对这样一个不知礼仪和品赏的穷老太婆,心中难免滋生不屑。可能只有当妙玉走出自己的世界,亲历刘姥姥在经历的一切,她可能才会明白俯仰人前不是主动能做出来的,到了那时候,她也才能真正打心底理解和同情刘姥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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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到遮羞布被掀开时,妙玉直觉自己从座上宾变成了没用的花瓶,身份地位急转而下产生的落差感直击内心,这使妙玉心中的高傲自尊作祟,促成了她越看刘姥姥用过的杯子越不顺眼,最后做出不符合事宜的举动来。《红楼梦》里情节的安排不会无理,这也是其最有魅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