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鱼珠码头对面的长洲岛,矗立着黄埔军校旧址,这岛,也是一块其乐融融的地方。没到游客如织的程度,但行者不息,如果有一个指标叫旅客容积率,长洲岛能给出非常漂亮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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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内居民和岛外观光者乘坐渡轮,在珠江一隅出入广州市区,也来回切换大城和小镇的一派生活气氛。

总之,慢节奏气息,扑面而来,治愈极了,舒服极了。

长洲岛是民风淳朴的样板地带,物价便宜、乡景秀丽、人们不着急忙慌。居所、街道与自然,比例和谐,视野有序。

当地军民融合的双建管理模式,让小岛安逸柔和:路,笔直明亮;房,结实美观;天,湛蓝剔透。一栋小楼上的奶茶店里,当地三五少年慵懒的把腿搭在沙发上,果汁在旁,手游联起,对面坐着个稍大一点的小伙子,在和女友微信,窗台边静静享受晴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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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门市房卖饭、卖纪念品、理发的小老板们,支出一把凉椅,斜卧在各家门口,借着店里打出来的微光,刷抖音,煲网剧。

黄埔军校周边,静而不寂,简而不凡。长洲岛看起来,就像台湾宜兰、淡水那样恬淡闲适,心有安稳可暂时托付。

当然,中心议题,是要来看军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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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军校,系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成果,它的建校理念和初衷,体现在爱国认同的一致性。至于军校价值理念是否存在其他“天然正义”,很多群体的共识视角、阐释系统都不同。

军校完整保存到今天证明了一点,它不是为哪一方的主义灌输和意识形态来彻底服务。

在维护旧址的努力上应该承认,大陆方面从两岸感受考虑,随着时代脚步,不断做出妥善安排,并不因政见对立宛若仇,而让一个学员的印记挂起、消失。

黄埔军校与其说是将星荟萃的策源地和军官摇篮,不如称其为一支聚集理想和激情的近卫军。在它的参观出口处,长长石刻镌写着上万精神小伙儿和有志青年的名字。近100年前,它的政治建设和学员招募、实战训练、东征北伐及其攻城拔寨的脏活累活,凝结着很多年轻共产党人的心血、贡献、力量、牺牲,这是抹杀不了的事实,也是黄埔军校如今对外展示的重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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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故事,谁用枪杆子改变了内部交流和争论的方式;分道扬镳后,买卖不成谁又仁义不讲,历史很明显,历史有公论。

就说这么个事儿吧,黄埔军校毕竟是个速成班、高强度的职业大学,学生在有限的培训时间外,结社自由、思想自由。按说,年轻人的议题里,立场分左右,混乱又摇摆,本不是原则底线问题,不冲动不暴躁不好斗不叫年轻,但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则后面有被人操纵的阴谋影子。

军校里“青年军人联合会”社团发布的一些主张,被“孙文主义学会”社团恨到牙根儿痒痒,后者竭力使用不理性的方式针锋相对,年少气盛、精力旺盛外加火力壮,遂把争执逐渐推向武斗,让动作性质发生变形、走样,看似己方多有道理,实则暴露后台大人物的支持授意。“孙文主义学会”,率先失准失态。

孙文主义学会的激进分子干了什么呢:把石头子儿装在衣服袖子里,拳脚相向的乱战间隙,拎向意见相左者的脑袋;也能一言不合就回到武器库抄起“汉阳造”步枪,这边开栓,子弹上膛,那边叫喊着“汉贼不两立”。在他们眼里,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思想,必须用“王道”“霸道”和封建伦理来解释。

可是反军阀反帝国主义的革命军人,谁是汉,谁又是贼呢。黄埔军校的最大问题就是,很多师生不擅辩证思维,看待事物的远见和主见都浅表粗放,以偏概全的分别心根深蒂固。

黄埔手足不情深,岁月却紧凑,从成立到分崩,从两党黄埔到蒋家黄埔,也不过用了三年。这一时期经历三任政治部主官,戴季陶是一个铁杆反共的国民党元老,周恩来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共产党领袖,邵力子是一个温和无争的中间派,人即风格,政治教育因风格而变的多元引导,渐渐让中国第一所现代军事学校,陷入了对国家前途的混沌迷思。

军校的面目开始模糊不清。

回顾那些国共黄埔生战斗在一起的日子,多少风云变换,何其不易的赶在历史风暴眼:

捍卫广州革命军政府,平定广州商团武装叛乱的时刻,是黄埔生的首役。他们见识到了阶层不稳的中国社会复杂性,第一次正式的“以战代练”,用画面想象一下,行动规模就是当代警察扫黑的雷霆出击。行动终点,学生军攻到了“西关大少”们喝咖啡泡姑娘的地界。

孙中山逝世的时刻,黄埔学生当面聆听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总理遗训;平定由英国和段祺瑞北洋政府策划,杨希闵滇军、刘震寰桂军的投机叛乱时刻,黄埔学生的补位回防,见证了人心险恶、政局水深;针对北洋军阀的两次东征、三年北伐时刻,黄埔学生倾情投入到革命理想。

在成为黄埔学生之前,年轻人不知道,中国的事情,可以这么刺激,他们痛心的是国家的黑暗与离乱。

胡宗南从小学教师投考黄埔军校,若为升官发财,早已行往他处,命运偏偏让其成为黄埔系学生中拔擢上位最快,官运最亨通的国民党将军;谢晋元、张灵甫从中山大学、北京大学的高材生身份弃笔从戎,改道入读黄埔军校,是热血使然,他们对中国近现代军人的贪生怕死深恶痛绝;湖南的郑洞国赶考黄埔,因信息不畅,盘缠筹措困难,遭遇报名期限的过时不候,幸而同乡本人报过两次名,郑洞国无奈顶替了一个,同乡原打算双保险旱涝保收,好死不死,两人都考上了,迟到的郑洞国只能假名、重名行走黄埔一期,这些波折,不抵他的黄埔归属感,荣誉感。陕西的杜聿明赶考黄埔,也在上海辗转受困,耽误报名,可是脑筋灵活的杜某人,借助家世和父辈人脉资源,找到了国民党元老、陕西同乡于右任,凭借老先生资历“登高望远海,立马定中原”的笔墨,被蒋介石照顾了一下,但杜聿明不负自己,大展才华,和今后的属下郑洞国一起,成为昆仑关战役、中国远征军最为著名的黄埔系抗战将领,也成为蒋介石在内战军事部署上,最为倚重的国军大员。

胡宗南、谢晋元、张灵甫、郑洞国、杜聿明

“登高望远海,立马定中原”

台湾老明星秦汉的父亲孙元良,因大热电影《八佰》里的历史争议,重新回到后人视野,这是在作风上、纪律上、靠谱上最让蒋校长头疼的心腹学生,状况迭出。然而孙元良入黄埔,是中共创始人李大钊推荐作保;类似的状况还有蒋先云,黄埔学霸、黄埔三杰之首(最拉风的三个学生,蒋先云成绩领跑,陈赓擅长玩闹、贺衷寒激进内斗),整个军校里“恒星光辉般的人物”(黄埔同学公认)。蒋先云作为廖仲恺和蒋介石两大佬最爱惜的人才,能够入读黄埔,却是被毛泽东一路指引的。

(左)秦汉、(右)孙元良

李大钊推荐的北京生源

毛泽东为蒋先云作保

黄埔前六期,还有许多公案掌故,可供茶余饭后谈资。

比如,毛泽东和蒋介石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重庆谈判,而是在黄埔军校。那时,外来搞讲座的老师和学校里的一把手,只能是点头之交;

比如,黄埔军校战术科目的最大教官是东征北伐战无不胜的刘峙,刘长官的职业巅峰还保持到了后面的中原大战,正宗内战内行。可抗战开始后,他却屡战屡败,解放战争中,更不再内行,也远非他诸多黄埔学生的对手,因此深受蒋介石嫌弃,蒋公和高级幕僚都承认,刘峙的能力欠缺,已是谁也弥补不了的窟窿。刘峙军事素质的逆向衰退,成为军史爱好者感到吊诡和诧异的谜题,但其实有迹可循,就像学生孙元良一样,老师刘峙后来的心思早已不在专业领域,他的军人之表,掩护了自己很多捞钱之实。因为仗打的乱七八糟无法收拾,重大责任推卸不掉,刘峙先后流浪香港、新加坡,可谓命途多舛,加之老部下欺骗和掠夺家产,被迫远赴印尼。异国他乡,他甚至屈尊去教了小学,拾掇起汉语、历史、地理、作文的启蒙教育。昔日黄埔军校战术总教头,遗传到后代的基因,在半个世纪后发挥了作用,刘峙的曾外孙女在2006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亲自从小布什总统手中接下证书,是首位获此殊荣的华裔女生;

比如,黄埔军校也有武汉分校和南宁分校,一生工于心计,长于权斗的蒋介石,挡不住国民党左派代表邓演达和桂系新贵实力人物李宗仁的军校话语权。黄埔五期就在武汉,首次出现女性学员的身影,大文人郭沫若在那代过课,不过多数学生,跟了共产党走:这当中既有东北抗联的领导人赵一曼、赵尚志,也有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副总理陶铸、公安部长罗瑞卿大将,还有当今中央军委副主席张又侠的父亲张宗逊上将。

黄埔的学生,有的没吃饱,离开黄埔后继续出国深造:左权留俄,廖耀湘留法,范汉杰、邱清泉留德,无论他们战场上的最终命运或者人生归宿如何悲剧,黄埔时期都是响当当的佼佼者。

许多人都看过黄埔军校陈列的诸多肖像油画,我最难忘的却是一幅“恽代英”,他是黄埔五期的政治教员,油画里呈现的,完全是一副融通到今天的少年英姿,好像把黄埔军校的平行时空一下子盘活,让游览者恍如隔世。

同窗是同窗,钢刀归钢刀。

蒋氏黄埔军校,不在乎兄弟阋墙。就因为阶级基础和革命目标不同,师徒兄弟们,从青年掐到中年,一半时间合作御侮,其余壮阔光阴,尽数在争法统。

然而历史结果,不是简单的成王败寇论,虽然有如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却也包含自我纠错的修复功能,揭示物极必反的崩溃逻辑。

历史现场永远存在正确的成分,让合适的人留下来继续;历史舞台也对致命错误难以容忍,不高兴就直接踢爆旧时代,敢教日月换新天。

被淘汰者,硬刚历史车轮,会被碾压的死路一条,当然,他们可以委身蜷缩在更小的天地。

招不招人待见,全在于顺势而为还是逆天而行,有没有站在未来的对立面。

逆天可不是逆风,也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逆天终究无法翻盘。逆天是站在危墙下拒绝成长,拒绝变化,拒绝规律,拒绝法则的执拗、封闭、愚钝、自以为是,既破坏长远整体利益、又误判短期个人利益,追索不成立的意义,争取不现实的诉求,永远盼着用不必要的内耗和代价,侥幸和冲突,以及越拉越高的成本解决问题,捆绑缠绕着一文不值的妄想与迷离,假装悲壮、普世、慈爱和委屈骗取同情,从而在走向黑暗和毁灭的黄泉路上,魔怔的愈发遥远。

从古至今,由一座学堂、一扇师门里走出来各为其主、各就其位的学子们,总是在侧面生动诠释,天下大事浩浩汤汤,人才为什么必有阵营之分。

政治强人蒋校长让人遗憾的,就在于给黄埔学生们的就业协议和竞业协议太苛刻了,他放不下黄埔军校的工具意识和家长作风。他只认筹码和基本盘。

那是他崛起、安全和创业的命根,也是检验自己人的计量器和咽拭子,他无法把个人和主义的关系平衡好。他做不到黄埔军校为国家而有教无类、不夹私货。至此,国民党里便没人做得到。蒋介石在军校最重要的助手戴季陶、何应钦,甚至在嘴上,都不愿意说出“天下为公”四个字。

后人渐渐对此少了责备,意识到这是历史局限。蒋校长信奉三民主义,远没有信仰基督虔诚,然而他一生纠结于“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属于权力的东西,他不分发、不让利、不吃亏,属于国家的东西,他又控制不好下边人贪占欲的边界。

所以黄埔军校,比云南讲武堂和保定军校虽更具进步性,却没有了包容性、扩展性和坚实的人性。

拍纪录片的都知道,这圈子里有位声名显赫的大拿,与拍美食的陈晓卿资历辈分算是相当。

作为专家,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不仅如此,中央电视台下面的单位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中央新影厂:计划经济时代,为老电影开场做“新闻简报”资料片的单位),还“常设”过他的工作室。

“大拿”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梁碧波。他的作品,在欧洲纪录片界特别特别好使。

比如代表作《三节草》,梁大师的第一品牌:在一代又一代纪录片人那里,比阿迪达斯“三叶草”还要叫的响亮。

梁先生作为纪录片大师,筹备多年最想拍却最没办法拍的东西,大概就只有黄埔军校,他创作构想中的黄埔军校,不会是单调的口述历史,而更可能属于一个情景再现的影像文学实验。

2005年春末,国共两党实现第三次握手,这是中国内战分出高下,海峡两岸对峙半世纪后,一次跨越纪元的里程碑式和解。kmt前主席连战在台湾大选惜败给对手一年多,在全国人大全票通过“反分裂国家法”,在时任台湾地区领导人叫嚣“法理台独公投”和“主权独立国家”最危险的时刻不久,来到中国大陆,展开了与民进党分裂主义立场划清界线的破冰之旅。

那个时候,梁碧波开始动脑筋了。黄埔军校是不是可以开整,考验一个纪录片导演的运气。

条件一直不具备,题材一直受到严格限制而缺乏突破口的关键原因,并非军校不止于军校,也无关乎革命军人、革命阵营之间的裙带纠缠和交错恩怨。

拍不了,要怪对岸kmt首鼠两端。

在一个中国的终极原则和大是大非问题上,相向而行的态度越来越不坚定甚至不纯粹,相向而行的能力、素质和手段被长年空心化、异化,同时,被积重难返的民粹选票思维、选秀政治表演绑架、被台湾绿营玩弄的体无完肤。

kmt中的少壮派代表人物,马英九时期的新闻发言人罗智强就说过:kmt不敢坚持自己的价值,那么它活该自己没有价值追随者,没有年轻人支持。

去年的香港大规模黑暴犯罪中,kmt的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露出了隐藏狰狞的真面目,他们冲着“一国两制”这种退无可退的“最大公约数”疯狂发难:其中一个赚大陆钱赚成台湾首富的代工企业家,最知道“一国两制”的好处,拿到了前“一国两制”时代的最大化利益,却为了2020年的“大位”,抛却良心、良知,以反智的姿态争当无脑嚎叫的“急先锋”;另一个,身为高雄市长,来高雄一年不到,却工作漂浮、行事敷衍、治理能力业余、有限精力重度花费在选举议程中,令高雄市民和华人世界大失所望,他多次到过长三角、珠三角和厦门地区去考察、交流、学习、探访,亲眼见到成片的大陆发达地区,在港澳台一国两制政治框架下,为长期搭建经济合作平台,并持续未来探索所付出的善意、诚挚和努力,然而,他却喊出了一国两制进台湾,要“over my dead body”

结语

如今,kmt的党主席欲联美抗统、挟洋护台,kmt甚至有声音扬言要把党名里的“中国”二字消掉,这已经不是前主席洪秀柱女士近日来大陆可以好言相抚,联络几句感情,就能像以前一样的互信了。大陆和平统一台湾,寄希望于海峡对岸人民的底线,在kmt这里,被雪上加霜。

放弃对kmt的幻想,犹如当年一群黄埔军校精英,逐渐放弃蒋氏黄埔军校。因为对自身权力巩固的不安多疑,加之对外界因素、乌龙事件的一系列误判,促成蒋校长运用阳谋顺坡下驴,制造了国共走向分裂的“中山舰事件”,从那以后,蒋介石的政治信用,不再令人尊重。

每年的十月上旬,属于中国人的历史记忆都很多,新中国成立十月一、台湾解禁十月八、辛亥革命胜利十月十。

可是1986年的十月八,蒋经国确定开放报禁、党禁,三十五年的时间检验了什么,所谓从专制走向民主的虚荣,除了满足满足叙述和嘴炮的洋洋得意,实际得到些什么。台湾全岛gdp,有时候都不如刚迈入四十岁而不惑的深圳。把选举政治玩坏了的选秀政治,让台湾电视新闻节目综艺化多年,毕竟,庄严的立法会里,可以上演家庭妇女登桌子、踩椅子互殴成一团的火爆戏码,也可以上演呲水枪攻防兼备的全武行大场面,从电视艺术来讲,冲突和调度都有了。街头政治的无序如果被视为美学,那就不怪台湾务实干事的政府管理人才,为什么少得可怜。

再说说今年,也就是2020 年的十月十,因为欧洲疫情的反弹糟糕,一个改变欧洲和世界格局的旧事不被重点关注,那就是德国统一30周年,1990年的10月10日,德国最终创造历史,不再为各自的冷战阵营当枪使、撑前线、做服务,而是实现民族和解,促成第三次大一统。此后,西德地区先后向东德地区资助数万亿欧元各类援助,直到今天,德国联邦政府还要在西德地区征收5.5%的“收入所得团结税”,专门用于东德地区,仅仅为了让德国东部的养老金提高到德国西部水平,每一年,德国联邦政府都要为此增加45亿欧元的投入。

德国人干的这些叫“正事儿”,给内战分裂的其他国家以启示:只要坚守历史传统基因,只要拥有文化自强自信,国家和民族内部,没什么说不开的,且有足够机会捐弃前嫌,完成复兴,奔向康庄大道。

黄埔军校的历史教训接近百年,现在看来,尚未完全吸取消化。两岸后人依然缺少智慧,在统一的秩序下,有步骤、有计划、有耐心、有诚意、守规则、不逾矩、不做秀的解决重大分歧。

就算黄埔精神被诸多随机历史事件裹挟了太远,我们也不该忘记黄埔军校为什么而出发,那就是“亲爱精诚”,亲爱于同胞,精诚于家国

慢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