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残,兄弟相争,这对于古代统治家族内部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权力这个东西是很奇怪的,人人都想要,但得到之后除了满足感之外又会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于是一桩桩一件件人伦惨剧层出不穷。在中国,著名的内乱有汉代“巫蛊之乱”,唐朝“玄武门之变”,明朝“靖难之役”等。

而最知名的,距离现在最近的内乱莫过于太平天国的“天京事变”,此次内讧是血腥惨烈,令人震惊。而越南历史上,也有过一次类似的著名内乱,此次内讧也是相当令人嗟叹,这就是西山王朝的“二阮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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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阮纷争

公元18世纪,越南已经陷入南北分裂的局面(郑阮纷争)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的南北对峙没有分出胜负,但是两个政权却都陷入了腐败,终于,公元1771年,南方广南阮氏统治的归仁府西山邑,爆发大规模民变,领导这次民变的是阮岳、阮惠和阮侣三兄弟,此事被称为“西山起义”!

西山起义是越南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战争,领导此次起义的三阮兄弟属于地方豪族(越南官方称为“下层封建主小康之家”),他们一起事就受到广南阮主内部中下层人民的普遍拥护,于是其横扫南国。

一开始,越南北方郑氏政权见南方阮主大乱,还大喜过望,派人联络了三阮的西山起义军,三阮兄弟一开始的确还和北方合作,然而之后却继续北伐,击破了郑氏,1786年,西山义军击毙郑主郑棕,控制了已经被架空一百多年的越南皇帝——后黎朝黎显宗。

此时,三阮几乎是统一了越南。

阮氏三兄弟

不过,紧接着,令人十分痛心的内讧发生了。

三阮兄弟中,老二阮侣是个平庸之才,平时也只是负责后勤和操练军士,没啥好说的,但老大阮岳和老三阮惠之间的矛盾相当大。

公元1778年,阮岳在归仁称帝,西山朝建立起来,阮惠被封为龙骧将军。

阮惠此人雄才大略,其横扫旧阮残余势力,击退暹罗侵略并歼灭数万暹罗军队,声望很高,之后,阮惠北伐郑主,但此次北伐是他擅自做主,阮岳并没有这个打算,于是派人前去制止。

但阮惠的大军势如破竹,直接打进了郑主的都城升龙,阮岳此时第一反应不是庆贺,而是忌惮,其非常害怕弟弟阮惠也自立门户,于是率部星夜北上,与黎皇、阮惠一同会面。最终的协议是:承认黎昭统帝对北河的统治权,阮惠、阮岳率军一同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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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岳都城遗址

1787年,阮惠获阮岳封为“北平王”,居于富春;阮岳则自称中央皇帝,居于归仁府;阮侣为“东定王”,居于嘉定地区。

然而,这根本不能平息矛盾,兄弟的裂痕早已出现,《大南正编列传初集·伪西列传》记载(越南封建王朝不承认西山朝的正统性,称“伪西”)称阮岳称帝后日益残暴,贪婪无度,诛杀功臣,引得一片鸡飞狗跳;之前北伐攻破郑主的时候,郑主的金银财宝全被阮惠所得,阮岳向阮惠索取,但遭拒绝,甚至,阮岳还强暴了阮惠的妻妾。而阮惠向哥哥索取广南之地,也受到拒绝。

“岳既得志,日肆淫暴,杀阮椿,又淫惠妻,人皆丑之。北侵之役,郑府货宝,一归于惠,岳索之不与。惠欲并广南之地,岳亦不与,遂成仇隙。惠乃传檄数岳之恶,……岳见之大怒,遂治兵相攻。”——《大南正编列传初集伪西列传》

越南历史上著名军事家阮惠

于是,阮惠造反了。阮惠发布檄文,列举了阮岳的罪状,率先起兵,包围了大哥所在的归仁,四周用炮猛轰。

此时,越南历史上十分著名的一幕发生了,阮岳自知不敌,命人拾炮弹哭于太庙之中,亲自登上城楼对阮惠说:“皮锅煮肉,弟心何忍?”

这里的“皮锅煮肉”是越南猎人的一种习俗,捕获猎物之后,将其皮剥下当作锅,以烹煮猎物的肉。阮岳在向弟弟表示:你要把亲哥哥当猎物吗?于是,“皮锅煮肉”成为越南著名的成语,类似中国的“煮豆燃萁”。

阮惠也动容了,大哭着退兵,之后,二阮达成协约,以板津为界,广义以南归阮岳,升华(今广南省升平县)、奠磐(今广南省奠磐县)以北归阮惠,双方各自为政。

不过,此次内讧对于西山政权内部的影响仍然是灾难性的,1788年,阮惠称帝,并击退清朝的干涉,之后获得清王朝承认为“安南国王”,阮惠的势力基本控制越南全国。阮岳岳惟据有归仁、富安而已。

1792年,阮惠暴毙,阮岳带人前来吊唁,却被阮惠儿子(也是阮岳的侄子),景盛帝阮光缵所阻拦。

西山朝内讧的时候,之前躲到柬埔寨的旧阮卷土重来,其先进攻阮岳,迫使阮岳向阮光缵求援,然而阮光缵的援军击退旧阮后,连着阮岳的地盘也一起兼并了,这使得阮岳忧愤而死。阮岳阮文宝被阮光缵废为孝公,食邑为屈辱性的一邑。

西山朝文物,阮岳的印章(左)和归仁朝廷的奏折(右)

“二阮象征”结束了,但实际并没有赢家,新的西山朝虽然统一了,但内政很差,之前的矛盾没有修复,于是摇摇欲坠,而此时,旧阮卷土重来,很快攻灭西山朝。

公元1802年,西山朝被旧阮残余势力攻灭。之后,便是极为血腥的报复,西阮光缵及西山朝宗室阮光维、阮光绍、阮光盘等凌迟处死之后五象分尸;武将武文勇、陈光耀等枭首示众; 阮岳与阮惠的尸体被从坟墓中掘出,捣弃其骸骨;西山阮氏一族男女的头颅被永久囚禁于牢狱,骸骨则统统被捣碎扬灰……

三阮的家族被彻底消灭了。这,便是内讧的代价。

作者: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