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应元年四月初五,被软禁在太极宫长达六年的太上皇李隆基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曾经开创过开元盛世,在晚年目睹了安史之乱的战火以及皇权的冰冷,最终在没有人关心的情况下默默离世。他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软禁他六年的儿子唐肃宗李亨,在十三天之后,以非常仓促又具有戏剧性的方式,跟随他而去。
李亨在那个时候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他从去年冬天就生了病,到了春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好几个月都没有办法处理国家的政事,只能够让太子李豫来管理国家的事务。太上皇去世的消息传达到他这里,这没有疑问地让他身体承担的负担更重,心里也更加忧惧。可是直接将他击垮的,是一场就在他眼前发生的宫廷之中的政变。
这场变故的根源是由李亨自身所导致的。他在晚年的时候宠信宦官李辅国,并且让李辅国掌管禁军。同时他又对张皇后参与政事进行纵容,这使得权力结构处于很不平衡的状态。张皇后和李辅国一开始相互勾结,之后因为权力方面的争夺就反目成仇了。当李亨身患重病的时候,张皇后担忧太子李豫的功劳过大而难以进行控制,于是就产生了废立太子的念头。她首先召见太子,想要让太子去杀掉李辅国,但是太子因为陛下身患重病,不想去惊扰皇上,所以就拒绝了她的这个计划。
张皇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她于是去叫越王李系前来。接着挑选了二百多个身体壮实的太监。给这些太监发放了兵器。意图发动政变。但是这个密谋很快被人泄露给了李辅国。
五月十六日,宫廷内部发生了火并事件。李辅国、程元振等人在得知相关消息之后,立刻采取行动。他们恰好于宫中与太子相遇,于是便欺骗太子称宫中出现了变故,进而拦住太子不让其进入宫中,并且还将太子保护起来(实际上是对太子进行劫持)。之后李辅国假传太子的命令,调动禁军,进入宫中抓住了越王李系以及他的党羽。张皇后在听到消息之后,匆忙地逃到李亨所居住的寝宫长生殿,想要让卧病在床的丈夫救助她。
接下来存在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对于李亨而言颇具讽刺意味。权倾一时的宦官李辅国,带领着武装士兵径直闯入皇帝的寝宫。在病重天子的面前,将张皇后强行从寝宫拖走。李亨躺在病榻之上,看到这般情形,又惊又怕。但是他病得严重,连话都无法说出来。身边伺候的人早已吓得跑没了踪影。在那一片死寂且混乱的时候,李亨的病情急剧转变,当天就因为受到惊吓病情陡然加重而离世。
这么一看,李亨的最终结局还挺有历史黑色幽默的感觉。他借着马嵬驿兵变和玄宗分开,之后在灵武自己擅自就登上了皇位,最后依靠软禁他的父亲获取了最高权力。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最终竟然死在自己亲手提拔的宦官所策划的宫廷政变当中,连他的死亡原因都被后人说成是被太监给吓死的。
在我看来,李亨父子接连离世的那十三天,展现出安史之乱后唐朝皇权所面临的深刻困境。皇帝对太子心怀猜忌,宦官掌控着皇帝,后宫与藩王相互勾结……整个权力系统陷入了恶性循环。李隆基将李亨软禁起来,李亨又将李隆基软禁起来,最终李亨被自己所信任的权宦吓死。父子之间相互猜忌、君臣之间相互怀疑的悲剧,或许从马嵬坡分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李亨去世之后,太子李豫在李辅国的扶持之下成为皇帝,也就是唐代宗。代宗很快就谋划着把李辅国杀掉,但是宦官专权的状况已经非常稳固,没有办法再进行改变。李隆基和李亨,这一对一辈子有着纠葛的父子,随后相继离世,这意味着一个时代完全结束了。盛唐那种宏大的景象,也渐渐地消逝不见了。接踵而来的是中央权威不断变弱、藩镇割据情况越发严重的中唐局面。如此看来在短短的十三天里出现的两次国君之丧,仿佛是大唐国运的一次急促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