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设在闻家老宅,虽说是家宴,但闻家家族庞大,三姑六婆、堂亲表亲,正厅里摆了四张大圆桌,显得格外隆重。
程曦到的时候,厅里已经坐了大半。
她一进门,原本热闹的谈笑声便微妙地低了几分。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奇的、同情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闻述和许可比她稍晚几步到。
他们并肩走进来,许可手很自然地挽着闻述的手臂,闻述则侧头听许可说着什么,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述来啦!”闻母迎上来,目光扫过程曦时顿了顿,终究还是先走向儿子和许可。
程曦站在原地,像一道突兀的影子。
她默默走到最靠边的那桌,通常是给辈分小的晚辈或无关紧要的亲戚准备的。
刚坐下,隔壁桌的议论声便隐约飘过来。
“正牌妻子坐边角,那个倒登堂入室了。”
“听说闻述失忆了,只记得初恋,这叫什么事儿。”
“失忆?我看是借口吧,男人变心什么理由编不出来。”
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她听清。
程曦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笋片炒得有些老,嚼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她想起从前,闻述带她参加家族聚会时,总会紧紧牵着她的手,向每一个亲戚郑重介绍:“这是我太太,程曦。”有人开她玩笑,他会第一时间挡在前面,笑着把话题引开。
那时他的目光永远跟着她,怕她不习惯,怕她受委屈。
可现在,他坐在主桌,身边是巧笑嫣然的许可。
有人说了句特别难听的“死皮赖脸”,声音不大不小,主桌那边也能听见。
闻述正在给许可剥虾,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
他甚至没有朝程曦这边看一眼。
仿佛那些刺向她的话,与他毫无关系。
程曦放下筷子,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她以为自己会像从前那样,心里酸涩发痛,可意外的是,心底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直到宴席过半,闻述的堂婶站在程曦桌边,嗓门洪亮:
“程曦啊,不是婶婶说你,这女人啊,有时候得知趣,男人心里没你了,你强留着也没意思。”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程曦抬眼。
堂婶见她不说话,更来劲了:“你看看小可,和阿述多般配,你现在这样,不是让自己难堪吗?听婶婶一句劝,该放手就放手,给自己留点体面。”
主桌上,闻述终于看了过来,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嫌这场面吵闹,却并没有开口制止。
程曦放下纸巾,缓缓站起身。
所有目光都钉在她身上,等着看她窘迫、看她哭泣、看她狼狈退场。
可她只是端起自己那杯凉透的茶:“堂婶说得对,女人是该知趣。”
堂婶脸上露出得意。
程曦话锋一转:“所以我不太明白,有人心甘情愿当第三者,插足别人婚姻,住进别人家里,怎么倒不觉得需要知趣,需要体面?”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厅堂安静下来。
许可脸上的笑容僵住。
“至于我,”程曦继续道,目光扫过主桌那道骤然冷下来的身影,“我是闻述法律上的妻子,我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该觉得羞耻的人都没羞耻,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你——”许可猛地站起来,眼眶瞬间红了,“程曦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和阿述是真心相爱的,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就……”
几乎同时,闻述站了起来。
他脸色沉得吓人,大步走到程曦面前,带着压迫感:“道歉。”
程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道什么歉?”
“向小可道歉。”闻述一字一句,“你说话太过分了。”
“我哪句话说错了?”她声音依然平静,“是她没住进我们家,还是你们没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双入对?”
闻述眼神更冷:“程曦,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很好。”程曦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慢慢穿上,“至少比当着全家人的面,让自己合法妻子难堪的丈夫要好。”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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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没有回家。
车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停在民政局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天光微亮时,她成为今天第一个走进民政局的人。
工作人员还没完全进入状态,打着哈欠问她办什么业务。
“离婚。”程曦把材料递过去。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接过材料翻看,又抬头打量她,程曦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风衣,长发松松挽起,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甚至看不出太多情绪。
“双方都到了吗?”
“他没来。”程曦说,“我知道可以单方申请,分居材料、感情破裂的证据我都准备了。”
她把文件袋推过去,里面不仅有分居证明,还有这段时间闻述和许可同居的证据。
工作人员仔细看完,叹了口气:“程小姐,材料是齐全的,但离婚证制作需要时间,您留个地址,办好了我们寄过去。”
程曦写下闻家别墅的地址。
“就寄到这里?”工作人员确认。
“嗯。”程曦合上笔盖,“他收得到。”
走出民政局时,朝阳正好升起,金红色的光泼洒在街道上。
程曦眯了眯眼,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她拿出手机,翻到闻述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让她买板栗饼的那句。
她打下一行字:离婚申请我已经提交了。
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几秒,最终没有按下去。
算了,他总会知道的。
她直接去了公司,今天要做一个一线女星岑欢的专栏专访,岑欢以难搞著称,但程曦之前和她合作过两次,还算顺利。
程曦带着助理去化妆间找岑欢对稿,却被经纪人拦住。
“程记者,不好意思。”经纪人表情有些尴尬,“欢欢今天状态不太好,采访可能要换个人。”
程曦蹙眉:“我们约好的时间,之前沟通也很顺畅,是有什么问题吗?”
休息室的门开了,岑欢走出来,看程曦的眼神带着鄙夷。
“程记者,不是我不配合。”岑欢拨了拨头发,“只是我这个人吧,有个原则——不和破坏别人感情的人合作。”
程曦怔住:“什么?”
“装什么呀?”岑欢嗤笑,“热搜都爆了,全网都知道你程大记者为了嫁入豪门,死皮赖脸缠着闻总,人家真爱回来了还不肯放手,怎么,当第三者当上瘾了?”
助理脸色一变,赶紧掏出手机。
屏幕上#知名记者程曦为爱当三#的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一。
点进去,第一条长图文梳理得“清清楚楚”:
“闻述与初恋许可高中相恋,大学时期因异地分手,但两人一直深爱彼此,三年前许可出国深造,闻述在空窗期被程曦趁虚而入,用手段逼婚,如今许可回国,闻述终于认清内心,程曦却利用婚姻死缠烂打,甚至搬出闻家长辈施压……”
下面附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她和闻述的结婚照被打上“心机上位”的水印;
许可在机场红着眼眶的照片配文“真爱归来”;
甚至还有昨天家宴上她独自坐在角落的画面,被解读为“正宫凄凉”。
评论更是不堪入目。
“知三当三,恶心透了。”
“听说这记者业务能力都是靠睡上去的。”
“许可好惨,被心机女抢了男人还得被全网骂小三。”
程曦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
助理担忧地看着她:“曦姐,这明显是有人故意……”
“我知道。”程曦把手机还给她,抬眼看向岑欢,“岑小姐,网上的不实谣言,我会处理,但如果你仅凭这些就单方面毁约,我们可以按照合同条款追究违约责任。”
岑欢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我在陈述事实。”程曦语气依旧平静,“采访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但毁约的后果,请你和你的团队想清楚。”
经纪人赶紧打圆场:“程记者别生气,薇薇也是被网上那些话影响了,我们再协调一下。”
“不必了。”程曦收起录音笔,“贵方的合作诚意我已经看到了,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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