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31日,特朗普在白宫送别马斯克,俩人握手,依依不舍。特朗普还给马斯克许了个总统顾问这个虚职,马斯克也表示愿意继续为特朗普服务。世人都知道,俩人都在表演。关于这个事情,我前几天写过文章《因政损商还是鸟尽弓藏:马斯克为何离开政府效率部?》。但6月1日,马斯克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采访时开始抨击特朗普,6月5日,特朗普在接见德国总理默茨时公开回怼马斯克,两人彻底反目成仇。他们曾经是亲密的伙伴,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权力?金钱?还是因为执政理念不同?
一、权力:鸟尽弓藏?
马斯克作为全球首富,执掌着航天公司SpaceX、社交媒体平台X、新能源汽车公司特斯拉、光伏产业公司Solarcity、人工智能公司Neuralink,在每个领域他都走在世界科技前沿,但他想在这些领域取得成绩,单凭商业头脑是不够的,还需要政治力量的支持。
就拿航天领域来说,马斯克的“星舰”成功发射了火箭,还接回了美国航天局都接不回来的宇航员,他的“星链”也用在了乌克兰战场上。但没有政府的政策支持,估计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特朗普给他画大饼,说要建“金穹”,1750亿美元,需要马斯克的SpaceX公司来放卫星,但马斯克知道这吃不到嘴里。
社交媒体平台X在特朗普竞选总统期间起了很大作用,但X的前身Twitter曾在2021年1月8日关闭了特朗普的账户,让特朗普一下子损失了8800万粉丝,曾经的“推特总统”被禁声,这让全世界都认识到了社媒的政治影响力,所以拜登政府上台后开始打击Tiktok,特朗普则自己建了个社媒平台Truth Social(真实社交)。在数字化时代,掌控了媒体平台,就掌控了话语权,马斯克和特朗普各掌握自己的媒体平台,不互怼才怪。
新能源汽车、光伏、人工智能,这些领域也需要政策加持才能做大做强。马斯克为什么要把特斯拉超级工厂建在上海?就是因为中国大力推进“双碳”战略,扶植新能源产业,而美国当时退出了《巴黎气候协定》。
马斯克早年并不认同特朗普的政治主张。2024年7月13日,特朗普在巴特勒市做竞选演讲时被枪击,耳朵中枪后仍振臂高呼“战斗”,这让马斯克看到了希望。马斯克认为特朗普是一个敢闯敢干的政治强人,而他也是一个在新产业领域敢闯敢干的商界强人。
于是,马斯克开始支持特朗普。不仅资助了3亿美元给特朗普的竞选团队,还在X平台上给特朗普大力造势。在特朗普的一次演讲集会上,马斯克欢呼雀跃,五十好几的老男人了,竟然高兴得把肚皮都跳出来。
特朗普赢了大选,立刻为马斯克这个金主量身定制了一个官位——政府效率部部长。这个机构是部级单位,又超越所有部委之上,但却没有经过国会批准,只是特朗普自设的一个私人咨询机构,严格来说,是没有经过组织下文的非法单位。
但特朗普需要回馈马斯克,也需要利用马斯克。马斯克希望通过自己的改革为自己名下的公司提供商机,特朗普则希望利用马斯克这把“刀”来打击对手、“割百万富翁们的肉”。
2025年2月26日,在白宫内阁会议上,马斯克不是“公务员”,也不是部级干部,但不光参加了会议,还在会上大放光彩,特朗普甚至公开说谁敢对马斯克表示不满,就把谁轰出去。可见,那个时候,马斯克是特朗普的亲信,可以直接“面圣”,俨然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马千岁”。
马斯克是商人,看中的是利益和效率,所以也不管这个官位是否经过国会批准,只管大刀阔斧改革,裁员、压缩预算,甚至敢拿五角大楼开刀,而且还对国际政治指手画脚,把纸糊的乌纱帽当成了尚方宝剑,结果国内国外都得罪了一大批人,超出了特朗普的预期。
一句话,马斯克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忘记了谁是老大。特朗普只是需要他来唱唱红脸,俩人演演双簧,顺便赚点钱,但马斯克入戏太深,把虚的演成实的了。
二、金钱:卸磨杀驴
马斯克之所以支持特朗普,是看中他对拜登政府的反制。而拜登当政期间,对马斯克的事业多方设限。拜登是特朗普的死对头,马斯克也并不认同特朗普的政治主张,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马斯克押宝特朗普。
拜登当政时,为了维护福特等传统汽车公司的利益,虽然假惺惺地说要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但就是限制特斯拉,比如拜登在宣传美国电动车产业时,曾多次刻意不提特斯拉,在白宫电动车峰会上也不邀请特斯拉公司代表,但通用、福特等传统车企都是座上宾。另外,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也多次对特斯拉汽车的自动巡航系统展开调查,并要求大规模召回。
对于SpaceX,拜登政府虽然大力支持其业务,但在乌克兰战争中,曾出现对马斯克“星链”系统的顾虑,甚至拖欠服务费。军方还有人说“星链”威胁国家安全,应该征用“充公”。
马斯克收购Twitter后(改名X),放宽了对网络平台的审查力度,还解禁了特朗普的账号,这让拜登十分恼火。
特朗普竞选总统时,他的施政方略其实是十分保守的,比如实行贸易保护措施,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的普遍关税,对中国商品关税升至60%以上,推动制造业回流。这对在中国有大量投资的马斯克来说并非好事。能源政策方面,特朗普要废除拜登的清洁能源补贴,重启联邦土地上的油气开采,撤销电动车强制转型政策,这也对特斯拉大为不利。
但特朗普抨击拜登政府财政支出导致通货膨胀,承诺削减政府开支,推动"美国制造"、降低物价,等等,这方面给马斯克预留了商机。
马斯克上任之初,也是雄心勃勃,希望“用硅谷的效率重塑华盛顿的官僚体系”,他给政府效率部设定了四大目标:一是在一年内实现2万亿美元预算削减;二是裁减至少20%的联邦非关键岗位公务员;三是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优化政府行政效率;四是推动跨部门数据互联、服务共享。
前两项,消减经费、裁员,是向官僚集团开刀,后两项是在为自己的公司拉生意。比如政府效率部下设的“数字化转型司”、“机构裁并办”、“预算审计局”以及“AI实验室”,前后吸纳了SpaceX、特斯拉、OpenAI和Neuralink的部分中高层人员,显然是为自己公司拓展业务。
作为特朗普身边的红人,马斯克也想利用自己的权力谋取利益。比如,特朗普上台后立刻让SpaceX承接了把长期滞留在国际空间站的美国宇航员接回家的任务,据说马斯克开价3.5亿美元,而SpaceX飞船往返空间站一趟成本大约2个亿,单这一个项目马斯克就赚1.5亿。当然还有“金穹”,1750亿的宏大计划,马斯克参与的话,其庞大利益可想而知。
另外,在马斯克的影响下,特朗普对《国家环境政策法》进行了改革,缩短了联邦项目环境评估时间,这大大节约了SpaceX发射火箭的评估周期和经济成本,让SpaceX能够更高效地开展太空探索业务。另外,马斯克也让特朗普放松了对H-1B签证(特殊人才签证)的限制,为他的公司招募了大量外国优秀人才。
马斯克领衔的政府效率部的第一项改革任务就是消减开支,计划是节约开支2个亿,是个硬骨头,四个多月才啃下260万。但马斯克却遭受了更大的经济损失。
因为关税战以及帮特朗普做传声筒,特斯拉净利润下滑71%,在欧洲甚至出现了火烧特斯拉4S店的情形。X平台也因马斯克成为政府“官员”而陷入舆论危机,用户活跃度连连下滑。更为糟糕的是,5月22日,特朗普提出了一个“宏伟美丽法案”(The Magnificent America Act,有人翻译成“大而美法案”),这个法案
取消了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直接冲击特斯拉的利润预期。摩根大通预测,若法案通过,特斯拉年利润可能减少32亿美元。
伴君如伴虎,商场如战场,马斯克为特朗普拉磨赚钱,不但没吃到什么草料,还要面临被宰杀的风险。分手,及时止损,是明智选择。
三、理念:同床异梦
特朗普大选前,需要马斯克这个金主为他提供支持。入住白宫后,也需要马斯克来做他的“白手套”。但马斯克毕竟是个商人,比起特朗普的“老辣”,少了几个段位。
所以,俩人合作没多久,就出现了意见分歧。
马斯克虽然致力于削减政府开支,但他的出发点为了提高政府运行效率,以及为科技创新和可持续发展创造更好的条件,当然,也有为自己提供更多商机的私念。所以,他用治理企业的手段来管理政府,要搞数字政府、政务一网通办,要财政支付留痕。美国政府的低效率是出了名的,百十年的陈疴,不可能一时得以改革。所以,特朗普虽然对美国政府的腐败痛心疾首,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比如,马斯克调查国防部,要查军队、军工企业之间的腐败问题,遭到了利益集团的抵制,而在特朗普那里,军工企业一游说,事情就不了了之。
在能源政策方面,马斯克大力推动电动汽车和可再生能源的发展,他期望政府能够在补贴、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给予更多支持。然而,特朗普却要考虑如何平衡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企业的利益,不能完全按照马斯克的意愿行事。
在税收政策上,马斯克主张的一些有利于创新企业和新兴产业的税收优惠政策,与特朗普政府为了平衡财政收支、满足不同行业利益诉求而制定的税收法案存在冲突。比如,特朗普的“宏伟美丽法案”主张大幅减税,而马斯克期望的是结构性减税,即优先惠及在美生产、创造就业和推动技术创新的企业(比如SpaceX、特斯拉),而且减税不应该带来新的财政赤字。
在减少政府债务方面,马斯克和特朗普分歧严重。马斯克深知美国已经背负37万亿美元的国债,所以对“宏伟美丽法案”大兴土木、投资数万亿持反对意见。他认为这项法案不仅没有削减债务反而进一步扩大了预算赤字,与他所领导的 “政府效率部” 正在推进的目标背道而驰。
5月27日,在他离开 “政府效率部” 的前几天,马斯克在一档媒体节目中首次表达了对该法案的失望之情,他表示:“我认为一项法案可以是‘宏伟’的,也可以是‘美丽’的,但我不知道它是否能两者兼具。” 特朗普政府对马斯克的批评充耳不闻,这让马斯克更为愤怒,大呼这个法案“令人作呕”,只会给美国新增2.5万亿债务,让国家破产。
特朗普让马斯克为他提供政治献金,然后又让马斯克为他反腐省钱,但自己却大手大脚,动辄搞千亿、万亿的大项目,完全走到了马斯克的对立面。
马斯克作为政府效率部部长,需要的是效率、效益,但特朗普在遇到障碍时就反复无常甚至“和稀泥”,更不考虑经济效益。所以,两人必然分手。
特朗普给马斯克许以官职,马斯克踌躇满志,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不料处处被掣肘,很多工作都是在泥地里打转,而他自己也是一赔再赔。这几天俩人隔空对骂,相互揭短,让马斯克损失惨重,仅6月5日,特斯拉的市值就蒸发了约1500亿美元。马斯克和特朗普反目,是历史和现实的必然,也是商人和政治家交往中不可避免的结局,俩人的矛盾是否会进一步升级,是否会对特朗普的政策产生影响,我们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