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忘记二十年前那个炙热的夏天。
恍然间，二十年如露如幻，
似明似暗，最终白驹过隙，
李宇春长成了今天的模样。
春夏秋冬又一春，
临近春分的日子，
我们又见到李宇春，
谈起她有话要说的新专辑、
私藏的九十年代流行音乐记忆
和当下对世界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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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擅粤语的李宇春在舞台唱起了粤语歌，她形容录制《声生不息·大湾区季》的自己，“够胆”。
近几年，李宇春常常以评审的身份现身节目，这是她第一次跟众多的歌手长时间相处，谈论音乐创作，观看彼此的现场表演，或搭着肩膀大声合唱，在同一个舞台竞演较量。作为川渝人士，李宇春花了106天勇闯粤语区，试图跨越语言的藩篱，又得到了一番怎样的体验？初登场，她唱着《今夜你会不会来》，原声真切，曲词演绎得深情款款。你以为她老练，她在节目笑着较真：“第一期紧张得要死，一天录两首粤语歌，我搞定一首已经很可以了。”陌生的语言和舞台都让李宇春倍觉紧张，尽管排练多次，待上台那一刻，紧张感再次将她包围，尔后，她唱“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也唱“宁像个书生，初约佳人”，时而热肠，时而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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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单人登台表演，李宇春连唱带跳在《烦恼歌》里说了一段Rap（饶舌）：“我广东话一句都不会，竟然够胆参加这个《声生不息》，大把回忆发音太复杂，但是我都继续努力。失败留的痕迹，激励我做出成绩，没有什么大不了，有没有感觉看你实力……”她唱的是故事，说的是心声，此刻回想，她说：“我最满意自己在《烦恼歌》里的表演，这首歌表达了我想表达的东西。最后一场（节目）是盛典，我没太多负担，决定挑战试试，我作了较大胆的尝试——说粤语的Rap（饶舌）。我本不会讲粤语，参加节目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大家之前听到的是“唱”出来的粤语歌，但我们小时候就听粤语歌，或多或少会一些，反而不太会‘说‘，粤语最难的就是‘说’。”
对她来说，学粤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细究起每个粤语发音，会发觉藏着太多功课。因节目的赛制，歌手们往往在每期节目录制时才能确定表演曲目，而且常常会有些不确定的因素，这意味着，她没有过多时间提前准备。那段时间，李宇春每天忙着跟身边广东籍的同事学习粤语发音，先学懂发音，再从说到唱循序渐进，最终把几许深情唱进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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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李宇春跨年前后的行程，很容易察觉她的每一天都被密集的工作占满，演出交织在一起，只能利用碎片时间学习语言。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在澳门忙着跨年演唱会彩排，彩排结束后，便直接在后台找房间练起粤语和粤语歌，有时语言系统错乱，觉得“分裂”，她常常担忧排练时间不够，忍不住会想：我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个时间唱《无心睡眠》呢？那曲致敬张国荣的《无心睡眠》，由李宇春一手包揽编曲、编舞和舞台设计。她看过张国荣从1987年到2000年《热·情》演唱会的舞台表演视频，特地保留了一人、一支麦架的经典设计。一曲唱罢，李宇春和着Maria Bona的旋律，跳起了探戈，还原起张国荣在《阿飞正传》里的独舞镜头，最后几秒，她低声说着那句经典台词：“不如我哋由頭嚟过”，每个细节无不述说着对张国荣的怀念，而她精心编排的舞台也成为无数观众心中的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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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八零后，李宇春是听着港乐长大的一代。提起对港乐的初印象，她把时间直接锁定在1991年。六七岁的她时常跑去表哥家听他收集的磁带，听得最多的是“四大天王”、Beyond乐队的歌，随着渐渐长大，她才回过头重新听张国荣、陈百强的歌，看张国荣拍的一系列电影。那时候的流行歌曲，从青春情爱到历史家国，歌手们咏唱香港的狮子山精神、与时运抗争的热血，抑或多愁善感的青春、江湖侠义的浪漫情怀，流行音乐与时代的距离如此之近，一词一曲自有万钧之力，亦成为承载时代、反映社会思潮的艺术形式。在李宇春的心里，“九十年代的港乐是华语乐坛璀璨无比的一段时间，那时的音乐作品、（社会）风潮乃至时代的色调都在记忆里不可磨灭”。
港乐可曾影响李宇春对音乐的审美吗？她想了想，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答道：“在旋律上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影响，但很多时候感知不到。”两年前，《声生不息·港乐季》播出期间，李宇春正忙于创作上一张专辑《周末愉快》，她敏锐地捕捉到人与人之间共同拥有的一种怀旧情愫：看老电影，听复古音乐，仿佛旧时光有了一种疗愈人心的魔力。于是，她写了首复古又不失浪漫的《1991的晚风》，歌以言志，并发出追问：当年的理想与荷尔蒙，当年的柔情与梦，是否已飘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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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宇春的认知里，所有的音乐创作一定是基于有话要说，那么，今天的李宇春又想说些什么呢？谈起正在筹备的新专辑，李宇春说：“我还在梳理，坦白说，我认为我还没有找到一个非常明确的主题，它现在只是一些碎片式的东西，我也在借这个机会，不停地挖掘自己和感知最新的我，我在关注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作为一个常常追问为什么的人，当下的音乐创作环境让李宇春感到困惑。她在微博里写：“一首流行歌的生命可以有多长呢？尤其在每24小时就有上万首新歌上线流媒体的今天……”去年，她陆续参加了《有歌2024》和《声生不息·大湾区季》，和不少音乐人交流时，她会主动提问：“你怎么看待AI七秒写歌的问题？”“我常常会想，去年我听过的最好的一张华语专辑是什么？我有点答不出来。我发现大家都很少发专辑，即便发了专辑，你可能都不知道，除非是我特别在意的歌手。比如，我知道林宥嘉、陈奕迅发专辑了，但现在不再是过去媒体聚焦（歌手发专辑）的年代，发专辑好像显得没那么重要，大家可以发单曲，甚至只发一段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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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行业在萎缩，无人幸免。追问众人过后，李宇春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情绪的分享。“没人能完全解决这些问题。他会跟我分享，他的歌只有几个人听。我每次看到只有几个人听的回答时，我懂那种感受——很费心血，花了很多时间写了一首歌，但可能抵达不到收听的群体。”大约十年前，李宇春就在思考，“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应该要做什么样的音乐”，她从小听母亲唱民歌，稍稍长大便接触到了港台流行音乐，进入音乐学院后，开始接触起西洋音乐，她也见证了音乐的载体从磁带到电台，再到CD、数码音乐的迭代。她刚入行时，电台是评判一个歌手水准的平台，定期发布的音乐排行榜更具含金量，然而，它们的消失让彼时的李宇春充满困惑。此刻，相似的困惑重来，但她不打算妥协。“我经历过华语音乐的黄金年代，专辑在一个歌手心中的分量非常重要，也会把它当成非常重要的作品制作，而不是当下什么歌曲很火就朝那个方向去做。我觉得专辑会跟随着你人生的成长进入不同阶段，你会想跟你的听众，或者跟你一起成长起来的这批人去分享当下的心境，这是我还在做创作、做专辑的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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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也会思考：做音乐，或做一台演唱会，我们该把它当成艺术创作去挖掘，还是它只是情绪价值的提供？如果是情绪价值的提供，你只需拨动大家的情绪就可以了，但我觉得这失去了创作本身的意义。作为独一无二的个体，你的视角，你阐述的东西，你渴望分享给大家的东西，恰恰是你的创作最有价值的地方。我不能因这个时刻需要为大家提供某种情绪价值，就随便发布点东西，我觉得我不行。”
李宇春自称是“拿着锄头不停挖掘自己的人”。某些时刻，人是有沸点的，年轻时期的沸点低，极易受到世间物事的感染，随着年纪渐长，看到的世界愈发辽阔，沸点自然水涨船高，因此，她对自己写的东西常常感到不满意。“当你二十岁时，可能对自己写的东西很容易满足，年龄越来越大的时候，你欣赏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再轻易满足。你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自我挖掘的过程，只会越来越痛苦，一个不满意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出来给大家看呢？”她的反问填满了理所当然。无论是做新专辑或计划中的演唱会，李宇春都无不渴望实现新的自我突破。“我总喜欢挑战自己，希望给观众带来很多新内容，但新内容的诞生，你可不得拿着锄头天天不停挖自己嘛，这个过程中，我会有一些创作的痛苦，但不挖不行。再了解我的同事，跟我合作再多年的同事，他们也无法替代我对自己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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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感到压力很大的时候，李宇春都会打开某个垂直类的美食APP寻找美食，挖掘新餐厅，看别人分享做饭的窍门，只要和美食有关的内容统统都看，她也会把不同城市的美食餐厅分门别类收藏起来。最近，李宇春因太过频繁刷美食而把该软件刷到系统崩溃，那天，她发现自己无法访问后，起初以为网络故障，回到家后，她改用Wi-Fi连接还是故障，这时，她的“强迫症”发作，开始“斗智斗勇”起来。“我不停重新登录，把它卸载再重新下载，重新登录，它依然是崩溃状态。”这会儿得考虑换账号了吧？她答：“欸，我这个人不会换账号，我一定要用这个账号。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去请教公司同事，把软件崩溃的页面截屏，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同事给客服打过电话后，找到了问题所在，只因她不停地看美食，过于高频率的访问被系统限制使用。去年的李宇春执着于养锅，现在已把家里那口章丘铁锅养得蛮好，“一点都不粘”，“我在睡觉之前都会看看美食，对我来讲，看美食是一种解压的方式。”当创作遇到了瓶颈，她说除了刷美食内容之外，频繁地看电影和剧集，跟身边的朋友们聊天，抑或看一些现场演出，都可能为自己带来新的灵感，“不断去找一些新的刺激物，刺激你想法诞生的东西”，此时的她，还在梳理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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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忘记二十年前那个炙热的夏天。恍然间，二十年如露如幻，似明似暗，最终白驹过隙，李宇春长成了今天的模样。2005年8月26日，352万张选票令李宇春一夜之间成为一位现象级的超级偶像，那档全民参与的“超级女声”选秀也成为了中国流行音乐发展史上极具标志性的事件之一。刚工作的时候，李宇春用坚硬的外壳来抵御扑面而来的一切，这些年过去，以流行音乐为轴心，从音乐、影像、时装、现场演出到跨界艺术，李宇春用她的行动向公众展示了超级偶像如何成为一代巨星。
几乎是从去年开始，人人开始希冀即将出道二十年的李宇春，那个被铭刻进入公众记忆里，象征着一代人青春记忆、自我意识觉醒的李宇春，能够作为当事人站出来谈论点什么。李宇春的表现是克制的，她一一婉拒了拍摄“超级女声”的纪录片和节目邀约，谢绝成为某些昨日情怀的象征。去年在“周末愉快”演唱会最终场上，李宇春精选了工作至今十张专辑中的十首歌，将其做成串烧，从《五脏六腑》到《皇后与梦想》，她把想说的话藏在了歌里。跨年夜的夜晚，李宇春在演唱会上唱着《2005-2025跨年组曲》和《回春天》，在幕后纪录片里，她说：“2005年，李宇春就敢什么造型都不做，穿个黄Tee坐在那边。人生不就是这样，想做就做嘛，人生是一条回不去的单行线……一个歌手能唱二十年，没有观众的支持和陪伴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做一个歌手非常有幸的地方，我希望大家都好好地生活，感受人生的每个阶段。”不久前，她分享感想：“在我心中，‘超级女声’不是一个人或者十几个人的故事，它的核心价值也不是情怀，而是那个时代‘想唱就唱’的精神面貌。无论你是谁，无论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年纪，只要想唱，你都可以站上台唱上一嗓子，自信、快乐、鲜活。唱的是歌，但也好像是一种人生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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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李宇春而言，二十年的轨迹梳理和总结，她早早便做过了。当下的她，更愿意把目光投向新的创作。“出道二十年，从去年开始说到现在，搞得我有好大压力，但做一张新专辑是我本身想做的事。作为音乐人，用一张作品作为自己的节点再好不过了。”李宇春有自己的节奏和准绳。眼下，她需要给自己留出梳理的时间，让碎片般的灵感生长成新的创作语言。
节目里，让李宇春难以忘怀的时刻是看见前辈林子祥、叶蒨文在现场不看提词、连唱带跳近八分钟，她深深被触动。她说：“当音乐环境让你有很多创作的困惑，当你面临现实感到一些沮丧时，居然有两位前辈用他们的演唱能力、舞台魅力、谈吐和对待人生的豁达精神（感染你），所有的一切会让你觉得，你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是有价值的，应当去坚持，就像突然有人给了你正面的光，或者是一股力量，会让你觉得无比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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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春主动谈起了最近令她动容的东西，那是一段来自朋友圈的视频片段：老狼和他的朋友们在剧场走廊里，拿起巴扬、吉他、冬不拉等乐器弹唱《枫叶红了》。“演唱会结束之后，一群人站在后台聊天，他们就唱起来了。起初两三个人唱，旁边的乐手现去拿装好的乐器，在非常狭窄的走廊里，一个个的乐手随意加入，所有人都投入在音乐的氛围里。我相信每个人在生活里或多或少都面临着现实的压力，但在那个时刻，所有人都很纯粹，又很快乐。”
那是一股尽兴、欢畅和随时蓬勃的生命力，她向往。末了，李宇春说：“有些东西得坚持一下。去年，我在出道十九周年的演唱会上作过回顾，四十岁的我回溯三十岁的我写过的那张专辑《1987我不知会遇见你》，觉得写得还不错。当时写这首歌的时候，创作过程蛮痛苦的，挖掘自己的过程也很痛苦，但为了十年后的自己在回看那一刻时不会唾弃自己，依然得踏踏实实，好好坚持，去对待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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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还得继续挖掘自己？她大笑：“对，不能写七秒的歌！”哪怕出道二十年，走过漫漫长路，李宇春依然不偏不倚、不蔓不枝地做着自己。
监制/ MIX WEI
摄影/ 许闯TRUNK XU
艺人统筹/ JOYCE WAN
造型/ Cassie Liu
文字统筹/ 陈柏言ChicoChan
撰文/ 许璐
化妆/ 琪琪
发型/ 刘雪亮
制片/ POPPY刘晨希 、文佳佳（JIA STUDIO）
美术/ 外星人工作室
后期修图/ CommaStudio
摄影助理/ 于思涵、吴云峰
服装助理/ 文悦、车车、IVY、梅子
制片助理/ 超越（JIA.S）
新媒体监制/Fionn
统筹&执行/Ming
导演/ 肖涵
摄影/ Conor
摄影助理/ 霍元同
剪辑 / 黎子明
Online/ 亚坤
制作公司/ Norns Studio
现场协助/孙莉媛
助理/Ki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