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玻璃倒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七天，为了一个注定不会被采用的方案。
"林默，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同事小张探头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这件白衬衫是她三年前刚入职时买的，现在已经有些发黄，就像她当初对这个行业的热情一样，在日复一日的妥协中渐渐褪色。
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烟味。王总靠在真皮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万宝龙钢笔，那是去年某品牌商送的礼物。
"小林啊，"王总拖长了音调，"你这个方案，还是太理想化了。"
林默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夹。这是她为某国产护肤品牌策划的"真实之美"方案，主张摒弃过度修图，展现女性最真实的状态。为了这个方案，她走访了十几个城市，采访了上百位普通女性。
"王总，现在消费者已经厌倦了虚假宣传，她们需要真实的声音......"
"真实？"王总嗤笑一声，"你知道上个季度我们的竞品'白月光'系列卖了多少吗？三个亿！就因为他们的'七天美白'概念。消费者要的不是真实，是幻想！"
林默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还记得上周开会时，市场部的小王得意洋洋地展示着PS前后的对比图，那些被修得面目全非的照片，像一把把刀，剜着她的心。
"可是这样是在欺骗消费者......"
"欺骗？"王总猛地站起来，钢笔重重拍在桌上，"这叫营销策略！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在这个行业，要么适应，要么滚蛋！"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默感觉后背已经湿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挣脱不开的茧。
"这样吧，"王总缓和了语气，"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按照市场部的要求修改方案，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的版本。否则......"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再明显不过。
走出办公室时，林默感觉脚步虚浮。走廊里，她听见茶水间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
"听说林默那个方案又被毙了。"
"活该，整天装清高，以为自己是艺术家呢。"
"就是，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做有深度的东西......"
林默快步走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三年前刚入职时的自己，怀揣着改变行业的梦想，以为可以用文字的力量传递真实。可现在，她连自己的方案都保不住。
回到家，她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母亲的照片，那是她上大学时拍的。母亲是个中学语文老师，从小就教导她要诚实做人。可现在，连母亲都开始劝她："默默，要不换个工作吧，你这样太累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发来的消息："默默，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裁员，你要小心啊。"
林默苦笑。她知道，如果明天交不出王总要的方案，被裁的就会是她。可是要她昧着良心去写那些夸大其词的文案，她做不到。
夜深了，她打开电脑，文档还停留在最初的版本。那些真实的采访记录，那些普通女性充满力量的故事，都是她珍视的宝藏。如果连这些都要被扭曲，那她在这个行业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
凌晨三点，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林默准时出现在公司。王总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方案改好了？"
"改好了。"林默平静地说，"但我建议您先看看这个。"她递过去一个U盘。
王总狐疑地接过来，插进电脑。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是林默连夜剪辑的采访片段。视频里的女性们素面朝天，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这才是真实的美丽，"林默说，"不是靠PS，不是靠虚假承诺，而是来自内心的力量。"
王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默挺直了脊背，"我拒绝修改方案。如果公司坚持要用虚假宣传，我会在今天的提案会上，当着品牌方的面，揭露这一切。"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王总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铁青。他知道，林默说到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