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立云垂暝望中，风云变幻凝笔端
在中宣部出版局指导下，经中国图书评论学会组织评选，2025年1—2月“中国好书”推荐书目3月14日在京发布，著名作家赵德发创作的长篇小说《大海风》入选。这也是此次入选中国好书榜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
今年年初，《大海风》由作家出版社推出，全书五十余万字。这部小说以黄海岸边的马蹄所、青岛、上海、大连等港口城市以及广阔无垠的海洋为背景，描绘了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北方的渔业和航运历史，生动地展现了清末到抗战爆发这几十年间的时代变迁与家国情怀，是一部具有史诗性的海洋文学佳作。
《大海风》自出版后获得较大的社会反响和好评，先后入选腾讯好书2025年1、2月文学原创好书，《长篇小说选刊》2025年第2、3期予以转载。《文艺报》《文汇报》《大众日报》等媒体刊发了相关评论或访谈。小说还入选了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十四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和山东省委宣传部“齐鲁文艺高峰计划”。
多年来，赵德发一直在书写故乡与土地，书写农村时代变迁，他的小说就像一部部农村生活的“活化石”。近年来，他把笔触指向了海洋，描绘那里的万千气象与无数生灵。从长篇纪实文学《黄海传》到长篇小说《大海风》，“蓝调子”愈发深沉悠扬。这不仅是基于他在黄海之滨日照居住了三十多年的沉淀，更是他对中国海洋、海洋文化的独特思索。
“在万顷碧波之下，悠悠岁月之中，有着丰厚的历史沉淀。就黄海海域而言，有传说中的仙山神人，有中国与朝鲜、日本之间的渡船桨棹，有一次次海战用过的刀剑与炮弹，有丧身水中的各色人物，更有二百年来中华民族用血泪写在这里的耻辱与光荣，海洋文明在这里的萌发与积累。我想，身为作家，应该把这些打捞出来，成为写作素材。”赵德发说。
多年前，赵德发曾读到清末诗人易顺鼎的一首绝句，“湖天光景入空濛，海立云垂暝望中。记取僧楼听雪夜，万山如墨一灯红”，印象颇深。尤其是“海立云垂”一词，他镌刻于心。在长篇小说《大海风》开笔之际，他在纸上写下“海立云垂 惊心动魄 汪洋恣肆 饱满圆融”这几个字，并将这张纸一直放在案头，经常看上一眼。
“我写《大海风》，最终目的是想描绘一个海立云垂的时代。我透过历史的深沉暮霭，遥望冥想，看到了海上的连天浪涌，看到了在浪涌间沉浮的各种船只、各色人等。”赵德发说。
以“大海风”命名这部长篇小说，有多重含义。赵德发告诉记者，他在日照居住了三十多年，曾在台风袭来时参加海水养殖场的抗洪抢险，曾去渔村采访一次海难事件，听知情人讲述当时惨状，不由得泪洒笔记本。古往今来，大海风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令人唏嘘感慨。此外，他在读近代史的时候还感受到另一种“海风”，它跨越大洋，影响深远。不只是“西风东渐”，还有“东风西渐”。青岛礼贤书院的创办者、德国人卫礼贤通过翻译中国文化经典，扇动了中学西播的“海风”，功莫大焉。因此，他决定以“大海风”命名这部长篇小说。
小说的主人公邢昭衍是一个既自强不息又有家国情怀的民族企业家。他就读于礼贤书院，在乘坐自家商船回去过年时遭遇大海风，船毁人亡，只有他和一个小伙计活了下来。他只好辍学打渔，数年后置办一条五桅大船做生意，去上海时知道了张謇的事迹，决心实业救国。经过艰难积累买上轮船，到青岛开办了轮船行，让他的“小火轮”载着乘客与货物在海上颠簸行进，努力挤进青岛、上海、大连等港口。当邢昭衍的轮船有了六艘，想要购买千吨以上的大船时，中日战争爆发。面对日军入侵，他毅然将所有轮船沉入胶州湾航道，阻止敌舰入港。
小说以邢昭衍为引领，串起了众多人物，士农工商都有所涉猎，拉开了非常广阔的社会面向，如何在有限的篇幅里刻画出人物的“众生相”？
“在构思时，我就将人物罗列出来，设计他们的个性与相貌，理清他们命运线与情感线，与其他人物的关联与冲突，让他们在脑海中栩栩如生。例如，我早就听说，海州湾过去有个船老大，很有本事，眼睛瞎了还被人聘用，遂决定把他写到书里。但是他到底有怎样的本事，这要靠情节、细节展现，并且要让人信服。他的相貌，我也让他别致一点：因为眼皮下垂，看前方要仰脸，像看正午的太阳一样，所以得了个绰号‘望天晌’。这么一来，船老大这个人物就活了。”赵德发说。
小说中还塑造了其他一些人物，像邢昭衍的妻子、妻妹、女儿以及学妹翟蕙等几位女性，以及造船工头邢大斧头、中医兼革命家靖先生、俄罗斯青年伊戈尔、文化名人王献唐和庄陔兰等等，各具风姿、同样出彩。
描绘一个时代，必须有丰沛的细节。细节真实，书写才有价值，才能准确表现世道人心。为此，赵德发认真研读史料，力求精准表现。譬如，大风船为什么平时从事海运，以“饼”为载重单位，春天为什么去吕四洋打黄花鱼，他通过询问老渔民，得到了答案。譬如一战时山东的大量铜钱被日本人收购，价格多少，目的何在；譬如轮船票价、造船费用等等，他都从书籍资料中一一查阅清楚。就连上世纪三十年代青岛的电话号码是几位数，装一部电话需多少钱，他都做到有根有据。
海立云垂，不只是内容，也指笔法。在写作中，赵德发尽量让情节大起大落，扣人心弦。如第一章，先有一场邢昭衍听卫礼贤夫妇朗诵歌德与黑塞诗作的“文戏”，接着便是他坐船遭遇大海风的“武戏”。全书五十多万字的篇幅中，意外之事经常发生，命运之线或高扬或下滑，努力造成惊心动魄的阅读效果。
“我写的是一个时代，一场场大海风，一个个人物的命运。在写作此书的三年时光里，我经常被情节感动，心潮难平。现在《大海风》已经出版，这是我在蔚蓝之境打捞过往的一大收获，心下甚慰。”赵德发说。
《大海风》的结尾处，邢昭衍为了抗击外敌入侵，主动放弃了自己奋斗争取来的船队，组织队伍准备抗日，小说至此戛然而止。这个结尾是开放式的，有悬念，有伏笔，这是不是意味着《大海风》还有续篇？
“没有《大海风》的下一回、下一部，到此为止了。一部完整的小说，也不必对人物、事件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让读者惦记着，也是一种效果吧？”赵德发说。
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作家书院院长助理尹林在《文艺报》“新作聚焦”栏目发表评论《 <大海风> ：从山乡改革史到山海变迁史》，文中写道：“赵德发的《大海风》是近年来中国海洋文学的集成之作。其最大的创新点，是把海洋与陆地、开放与持重、经济与道德、发展与调整、未来与记忆处理得非常充分。”
历史的暮霭已成过往，海风依然吹拂着海面，见证着时代巨变。赵德发笔下的《大海风》，唤起了人们对海洋的敬畏、对一个时代的回望。
（文 | 宋庆艳）
编辑：许芮
审校：张珊
值班主任：王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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