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将是我和老伴第一次在家安安静静地过年。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儿孙满堂的热闹，但却有一种久违的平静。
阳光洒在阳台上，我端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升起，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老伴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隐约传来，透着一股家的温馨。
我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田野里还有几片稻茬未清，村子安静极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听着让人心安。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孙子的视频通话请求。我愣了愣，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最终，我还是按下了拒绝键。不是不想接，而是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不是不想他们了。只是，去年的春节，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耐心。那段日子，明明过去快一年了，却依然清晰得像昨天。
去年腊月二十九，儿子一家三口从城里赶回了老家。
他们刚进门，孙子就嚷嚷着要换新手机，儿媳嫌屋里冷，说这不好那不好。儿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烦还是藏不住。
老伴和我忙前忙后，生怕怠慢了他们。那时，我心里还想着：“他们忙了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做父母的，得让他们住得舒心些。”
饭菜端上桌，我特意夹了块鱼肚给孙子，笑着说：“多吃点，这是你最喜欢的。”
可他皱着眉头，说：“这鱼腥，一点儿都不好吃。”
听到这话，我的手僵了一下，老伴赶紧接过话：“奶奶下次注意，下次一定做得好吃些。”我看她陪着笑的模样，心里有点闷，却又不好发作。
这样的不愉快，从年三十一直持续到正月初八。
那几天，我和老伴几乎没怎么坐下过。每天不是忙着做饭，就是想着法子让他们高兴。可即便如此，儿媳还是抱怨：“爸妈住的地方太冷，孩子都感冒了。”我听着这些话，像吞了块苦胆，却只能咽下去。
有一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就听见儿媳在客厅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这边过年花销大得吓人！爸妈年纪大了，还住在农村，条件这么差，真是拖累我们。”她的话每一句都像针扎进我的心里。
我起身走到客厅，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问她：“要吃早饭了吗？”她抬头笑了笑：“不用了，我们今天打算回去了。”
“回去了？”我愣住了。
往年正月十五才走，今年怎么这么早？
儿子见我脸色不对，赶紧解释：“爸，妈，这次回来陪你们过年，我们已经尽力了。您和妈身体好，生活也过得挺好，我们就不在这儿多待了。”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行，你们忙就先回吧。”心里却酸得难受。
送他们上车时，孙子抱着他的新手机，低头玩游戏，头都没抬一下。儿媳催着：“快点开车，孩子还要补习呢。”
儿子只说了一句：“爸妈，您们注意身体。”车子开远了，我转头对老伴说：“以后啊，别指望他们了。”
其实，儿子的冷淡，不是突然发生的。早在几年前，我就发现，儿子一家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小时候的儿子，可不是这样的。他从小懂事，学习好，还帮着家里干活。村里人都夸他是块读书的料。那时候，他拿着奖状回来，我和老伴高兴得总是逢人就说：“咱家这孩子，以后有出息！”
果然，他一路考上了大学，去了城里，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
可自从他结婚后，一切都变了。他开始忙工作，忙家庭，忙孩子的教育。每次回老家，总是匆匆忙忙。
我们带着自家种的蔬菜去看他们，想着让他们尝尝“家里的味道”。可儿媳看了一眼，说：“爸妈，下次别带这些麻烦了，城里什么买不到啊？”那天晚上，她一句话都没跟我们说。
我和老伴躺在沙发上，看着城里那套宽敞的房子，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些年，我们总想着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儿子说要给我们换个大房子住，我们推说不用；孙子要上兴趣班，我们把积蓄拿出来资助……可也许，正是我们的退让和迁就，让他们习惯了不把我们放在心上。
去年春节的事，彻底让我醒悟了。正月初九那天，老伴问我：“以后过年，咱们还让他们回来吗？”
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随他们吧。今年花了五万块，咱两口子都没过个好年。以后啊，各过各的，省心。”
从那以后，我和老伴决定不再费心张罗他们的年夜饭，也不再给儿子一家打电话催他们回来。
今年腊月初，村里人见我们买了不少年货，问：“你们家今年过年一定又热闹吧？”
我笑着摇头：“不热闹，就我们两口子。儿子那边忙，他们不过来了。”
村里人听了，有人羡慕：“还是你们想得开，别给孩子添乱。”
也有人惋惜：“家里没孩子热闹，多冷清啊。”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越来越平静。是啊，他们忙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人生一场，谁也不能绑着谁。
今天，厨房里飘出一阵香味，老伴端着一盘红烧肉出来，笑着对我说：“尝尝看，我这手艺有没有进步？”我夹了一块，味道又香又软。
我点点头：“不错，比去年做得好。”她得意地笑了：“今年啊，我要把这些菜谱都学会了。以后咱俩过年，也能吃得像模像样。”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这些年，她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儿子小时候，我们日子紧巴，她省吃俭用供儿子上学，总想着为孩子操心。可我们从来没想过，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正如作家毕淑敏所说：“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是渐行渐远的旅程。父母要学会松手，而孩子也要学会回头。”
今年的春节，虽然少了人声鼎沸，却多了一份属于我们的自在和宁静。这种生活，挺好。我想，这才是我们该过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