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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以后,我回老家生活。因担心我和老伴的孤独与寂寞,二小子在三年前探家时,从千里之外的城市,给我们带回了一只宠物猫。猫的颜色呈灰黑色,身材玲珑,大眼睛,小鼻子,红嘴唇,长得俊俏可人。至于猫属于什么品种,儿子没说,我便不得而知。

猫,对于老伴来说,如同掌上明珠,也如同儿子。闲着的时候,她就抱着猫咪,自言自语地说:“小猫儿,咱家好吗?生活的开不开心呀?儿子,你在外面工作顺利吗?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分明是与猫说话儿,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儿子的身上?这可真是,慈母的心,拳拳的心!

猫通人性,又像个顽童。因为是新环境,它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乡下有喜鹊,喜鹊落到院子里盛开着花儿的石榴树上,猫儿就聚精会神地蹲在树下看呀看;乡下有大山雀,大山雀在院墙上唱歌,猫儿就支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呀听……那呆萌的神态可爱极了。

一天下午,老伴在做生意的门市里对我说:“今天没见猫咪,俺想它了,俺要回家看看。”家就在门市的后面,七八十米远的样子。我就说:“生意不忙,你回去看呗。”

仅十来分钟的光景,老伴打来电话,她急切地说:“猫儿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说:“不碍的,你仔细找找,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下班以后,我帮着老伴翻天覆地地找猫——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旮旯里,地缝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第二天,第三天,以致后来的若干天,依然是杳无音讯。有什么法子呢?找不到了。失落感是什么?是沮丧,是彷徨,是头脑里的一片空白,是老伴晶莹的泪。

三个月以后的一天中午,虽已秋风瑟瑟,倒也阳光明媚。不经意间,丢失已久的猫儿,竟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我的门市。见了猫,老伴欣喜地用手去抓。这猫倒也温顺,见有人靠近,它就乖乖地把身子缩了起来,任人摆布。老伴捧起猫咪,激动地左看看,右瞧瞧,“咦?猫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流鼻涕了呢?莫不是感冒了吧!”话音一落,她就抱着猫咪,急匆匆地向着临街的宠物医院跑去。

打完针以后,老伴从家里的厨房间取出一些肉糜,掺上少许泡烂了的煎饼,把猫儿喂得精神抖擞,喂得肚大腰圆。然后,就把它放在院子里,给它一个小玩具,让它开开心心地玩。然后,再让它开开心心地在种满月季花、百合花、君子兰,及其他草木的花园里溜达来,溜达去。

没想到的是,院落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门外,走进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女子面带微笑地对老伴说:“大姨,那是俺前些日子在街上捡到的宠物猫,怎么今天跑到您家里来了?俺得抱回去啊。”我刚想解释,老伴连忙摆手说:“刚才猫跑到俺门市里了,像是感冒了,我去宠物医院给它打了针。这还有医生给配的药片呢,你拿回去,拌在猫食里让它吃,病情慢慢就会好了。”

女子抱着猫远去了,我责怪老伴说:“明明是咱自己的猫,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就稀里糊涂地让人家抱走了?儿子知道了,该是多么的伤心啊?”老伴说:“邻里邻居的,既然来要了,咱怎好意思不给呢?再说,她家小孩子多,给她喂也挺合适的。想喂猫的话,咱自己再想办法。”

可一而不可再。猫被人家捡去了,又偷偷地跑回来,已属偶然。而既然被人家无端地索要回去,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吗?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又过去了,始终没能见到猫的影子。尽管老伴在睡梦中多次梦见猫,尽管我也曾因在梦中与猫玩耍而笑醒。可是,即便在白天,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猫,那又能怎样呢?看一眼而已。

晚饭时分,寒风烈烈,吹散了连日来空中的阴霾。西方天际,呈现出醉人的万道霞光。好开心哦!我急切地招呼老伴从屋里出来观看。望着红彤彤、亮闪闪的彩霞,老伴兴奋地说:“终于等来了好天气,明天俺要跟你去游艾山。”

说话间,院落的出水口处,钻进来一只猫,一只看上去刚满月不久的小黄猫。它围着老伴推磨似地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那婴儿般的脸庞,婴儿般的神态,婴儿般地呼唤,和婴儿般的祈求,无不让人心生怜爱。喂饱了小猫,老伴打开院落大门说:“回家吧,妈妈想你呢。”听了老伴的嘱托,猫儿一溜烟地向外跑去,直至跑到天边隐隐约约的霞光里。

第二天晚上,小猫又步履轻盈地走了回来。晚餐依然是排骨拌饭。吃饱喝足后,老伴就把猫抱出院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让它自行回家。可是,猫儿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老伴把院门关上,猫则会从院子的出水口处进来。再把出水口堵上,猫则在大门外面,狂躁地哇哇直叫。听不得猫的叫声,老伴只好把猫放进了屋子里。

这是谁家的猫呢?老伴陷入了沉思。莫非小猫被人家遗弃了?亦或是,小猫出来玩耍,迷失了方向?那一夜,老伴失眠了。

第二天,老伴没去门市上班,而是游走在街道上,和小区里,逐门挨户地打听谁家丢了猫。张家说,俺没丢猫。李家说,俺没丢猫。王家也说,俺没丢猫……累得腿疼腰酸的老伴路过她的表姐家。表姐说:“为了一只猫,要喂就喂,要礽就扔,看你打东问西的,值得吗?”终于,猫还得自己喂。大小子听说家里来了猫,又是猫粮,又是猫砂,通过快递寄来了一大堆。

以前,或许是贫困的缘故,或许是孩子们都在家一起生活的缘故,老伴对过年的事,表现得一直都很轻率。她常说:“穿新衣,吃饺子,贴春联,放鞭炮就是过年。忙忙火火地置办年货,里里外外,不是饭就是菜的,吃不了浪费。”可是现在,儿子都在城里安家落户了,难得一年半载回家一次。老伴对过年的事,竟格外地重视起来。这不,才刚沾“腊八”的边,老伴在院子里就挂满了香肠、鱼干,厨房里还涌满了这菜那菜。

做香肠麻烦而又辛苦。洗肠衣,剁肉,调料,灌肠,一套程序下来,几十根、上百根香肠做好,劳累不说,手却冻得猫咬般的疼。看着老伴红彤彤、指头肿得如胡萝卜般亮晶晶的手,我颇有感触地说:“生活富裕了,反而更重视过年过节了。以前节节俭俭的,现在竟大手大脚起来。不好理解啊!”老伴说:“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好不容易过个年,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俺就想让大人小孩都吃个够,吃个开心。现在生活无忧无虑的,宁愿吃不了,也不能吃不好。”

中午,我回家里吃饭,发现院子里的香肠少了一根,还有一根掉在了地上。我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在院子墙角晒太阳的小黄猫就是一顿猛打。并且打完以后,还把猫塞进了笼子里。记得儿子小时候,曾因被猫抓挠而去医院打破抗,这只猫怎那么窝囊呢?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有的倒是“宁可朝庭负我,我绝不负朝廷”的高尚品格。难怪家里人把它遗弃了呢。我把猫吃香肠的事告诉了老伴。老伴心疼地说:“哪有这事?一点点小猫,能够得着晾晒着的东西吗?再说,这猫规矩的很,从来都不会爬桌子,跳板凳。说猫吃了香肠,你确认是咱家的猫吃的吗?”我说:“院子里只有咱的猫,还能有别的猫不成吗?”

下午,我和老伴一同下班。回到家里,老伴发现,家里从院墙上爬进来一只狸花猫,把晾绳上的一片鱼干拽下,正得意地在那儿啃食呢。老伴赶走了狸花猫,指着我气呼呼地说:“咱家的小猫冤啊。原来,你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要是怕良心受谴责的话,你就给小猫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