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农在蔗地砍甘蔗
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实验室，工作人员在测试甘蔗新品种含糖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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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柳州市2024/2025年榨季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走进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在办公楼一楼的墙上挂着这样一句铿锵有力的宣传语。
食糖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攥紧种业“芯片”才能捧牢糖罐子。作为全国屈指可数、广西唯一一家县级甘蔗科研机构，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已育成桂柳05136等多个甘蔗新品种，在全国种植面积名列前茅，为广西乃至全国的甜蜜事业贡献了“柳城芯”。
柳城是国家糖料蔗生产基地县、广西“双高”基地建设重点县，多年来，人均产蔗量、甘蔗亩产量、良种普及率和新技术应用等方面，均位居广西前列。柳城县是如何托起甜蜜事业“芯片”，推动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连日来，记者进行深入采访探寻。
1 历时十余载育出“柳城芯”
说“柳城芯”，就不能不提到卢文祥。
在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经常有个头发、眉毛花白的老头钻进试验田甘蔗林里，左摸摸右看看，查看甘蔗品种生长情况。他就是有着“柳州袁隆平”之称的卢文祥。
他是桂柳系列甘蔗新品种的创始人，也是明星蔗种——桂柳05136的主要研发人员。他2021年退休后被返聘，仍坚守在甘蔗“芯片”的一线。
“甘蔗良种培育是个系统工程，一个品种的诞生可能要10年甚至更久。”卢文祥说，“没有长久的定力，干不了这活。不仅要勤奋，还要经得起时间的磨炼。”
卢文祥与农业育种结缘，始于1981年到柳城县农业推广站任技术员，干的是技术推广、杂交水稻制种的活。1991年，他调到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专门研究甘蔗种植。
“那时候，农民种的蔗种都是从台湾或国外引进的，产量、糖分、宿根性等农艺性状表现不佳或水土不服，影响糖业发展，自主培育甘蔗良种迫在眉睫。”卢文祥认为，柳城是甘蔗育种的好地方，它处在我国最北的蔗区，有霜寒也有干旱的气象情况，土地贫瘠，甘蔗如能在这里长得好，那到别的地方也能长得好。
2003年，卢文祥开始进行甘蔗品种自主选育。他对甘蔗品种的选择有着严苛的要求。“好的品种是耐旱、耐寒、高产、高糖等20多个优良性状的集合体，育种要选‘帅才’，不选‘将才’。”他说，因为一旦甘蔗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品种身上任何的小缺陷都会被放大。
自开展育种研发以来，卢文祥便夜以继日，一心扑在工作上，克服资金短缺、设施简陋、力量薄弱等重重困难，独自完成亲本组配，实生苗培育，株系、品系、品种选择，田间观察试验、示范、分析化验、组培快繁等技术工作，积累了大量的技术资料、数据以及实践经验。
为了找到性能最好的甘蔗杂交品种，卢文祥经常到海南甘蔗育种场“打卡”。他每次都坐夜班车去，辗转几个接驳点，坐足一天一夜的车才到达目的地。在育种场，他找到了满意的品种材料，选配了700多个杂交组合，培育、观察甘蔗实生苗60多万株。
甘蔗有一个复杂而不稳定的基因体系，其染色体少的有40多对，多的高达200多对，每种不同的配对都会得到一个性状完全不同的品种。这就意味着，育种要反复试验，不断试错，经历长年累月的观察，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周期。
2009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冻，让卢文祥团队潜心培育几年的甘蔗苗结霜受冻，霜水流入土里，冻伤了蔗根。大家急得直跺脚，都想着怎么去补救。卢文祥却坚定地说：“不能救！甘蔗品种想要大范围推广，必须拥有十分强大的抗霜性。能被霜雪冻伤的甘蔗品种，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品种。”
真金不怕火炼。最终，多个品种挺过了霜冻，其中，就包括桂柳05136。2011年，桂柳05136甘蔗新品种终于问世，其在各个性状上都要优于此前的品种。2014年，桂柳05136通过广西甘蔗品种审定和国家甘蔗品种鉴定。
目前，桂柳05136已在广西、云南、广东等蔗区大面积推广种植，在全国种植面积累计超过3000万亩，约占国内甘蔗市场份额1/4，成为我国第五代甘蔗品种更新的标志性品种。2023年，“甘蔗新品种桂柳05136选育与应用”项目获广西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2022年，桂柳05136被农业农村部列入全国糖料蔗主推品种，2024年又入选农业农村部农业主导品种。
2 做强桂柳系列新品种
2024年12月19日，几个人开车进入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他们在试验田观察了许久，最后敲开中心主任卢李威的门，说明来意。原来，他们是柳北区石碑坪镇新维村的村民，此行是来“讨要”甘蔗新品种的。
“20年前我就来这里要过蔗种，知道这里有新品种。”年纪稍长的村民潘民说，近年来，他们一直种植桂柳05136，但由于人手问题，管理过于粗放，产量并不如意，所以想找一个产量高、更易管理的新品种来试种。
卢李威耐心地了解他们的需求后，答应给他们一些新品种，带回去自行试种和繁育。这让潘民等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在甘蔗培育的过程中，把育种基地中性状稳定、表现突出的新品系赠送给蔗农种植，也是检测这一品系是否实现预期目标的方式之一。“这相当于把试验田搬到了现实的农田，我们会收集新品种生长过程中的相关数据。把甘蔗种苗交给蔗农评定，是育种成功与否的最直接考量。从这一点来说，蔗农是我们的半个老师。”
柳城县马山镇横山村村民韦水秀，就是通过这一方式种上新品种桂柳1539的。
韦水秀是甘蔗种植大户，但蔗地大多都是旱坡地，缺少水源，产量受天气影响大。2021年，她来到甘蔗研究中心“求”新品种，尝试通过轮种提高产量。当时，她得到了1吨桂柳1539的蔗种，回去种了2亩地，结果亩产量达10吨。这让她喜出望外，立即进行扩种。如今她的1000亩蔗地里，桂柳1539的种植面积达600亩。
“我的甘蔗种植全程采用机械化，管理粗放，加上土地贫瘠，桂柳1539的特性正符合要求。”她说，2024年8月后雨水稀少，但她种植的桂柳1539亩产还能达到6—8吨，这样的收获令她很满意。
事实上，桂柳1539正是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针对本地的土地情况培育出来的。广西大部分地区为丘陵地带。其中，柳城县耕地105万亩，旱地约70万亩，占近七成。研发一款抗旱、抗贫瘠的甘蔗新品种，一直是农科人员的主要方向。
2015年，卢李威、卢文祥为首的研发团队以桂糖35号为母本、粤糖92-1287为父本，通过常规杂交育种方式获得后代。暂命名为“柳城15/39”的新品种，就是这批5万株实生苗中的其中一株。
“该品种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抗旱抗贫瘠的优点格外突出。”卢李威说，2年的选种观察，3年的大田试种，柳城15/39在他们测糖分、锤度的过程中，一直都很拔尖。就连没有土壤完全覆盖的根部，都分蘖出十多根甘蔗，长势均匀，形成产量较早。
为了进一步认证其适应贫瘠地块、旱地的能力，2019年至2021年，柳城县先后在桂北、桂中、桂西南蔗区，进行了试验试种示范。研发团队成员不定期到地块勘察，他们专挑那些没水源、土质贫瘠的蔗地，一钻进去就像“侦察兵”一样，观察土质情况，盯着长势差不多的甘蔗测量糖分。
根据田间查定和相关试验示范数据，在相同种植条件下，柳城15/39比其他品种增产15.11%，平均蔗糖分13.75%，与对照相比糖分相当。新品种经受住层层考验，选育成功了。2023年，柳城15/39成了国家认可的桂柳1539，成为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成功培育的第6个桂柳系列甘蔗新品种。
经多年实践，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已形成具有本地特色的桂柳系列新品种选育技术体系，育成6个甘蔗新品种及一大批甘蔗新品系。
3 把好方向焕发“芯”活力
新榨季一到，冲脉镇甘蔗种植大户覃孝明跑蔗田的次数比平常更多。在他的蔗田里，甘蔗砍倒后又被一刀刀砍成小截。很显然，他这片蔗田里的甘蔗不是进糖厂，而是蔗种。
“我的特点就是爱抢先种植新品种，既种进厂蔗，也发展蔗种。”覃孝明介绍，家里的230亩甘蔗，品种结构既有桂柳05136，也有柳城15-41、柳城17-190、柳城19-619等新品系，柳城新品系占比达2/3。
他还说，新品种的优点都非常明显，适应性强、产量和糖量都很高，是糖厂喜欢群众也爱的品种。特别是近几年种的柳城15-41，生长速度相当快，甘蔗基本上都粗壮得跟人的手臂一样，比两个人还高，被群众评价为“产量王”。这几年，蔗种不仅销往附近乡镇，扶绥、来宾等地也有人过来要，供不应求。
“由于甘蔗品种培育的复杂性，每个品种都存在或多或少的不足。”卢李威介绍，再好的品种，都会有一个衰退期。比如桂柳05136，推广10多年来，目前就发现有病虫抗力性变弱、面临台风过境容易倒伏等瑕疵。不过，从其整体表现来看，依然最具竞争力。
2023年，桂柳05136在全国推广应用面积460万亩，其中在广西约占全区糖料蔗种植面积的35%。2024年，桂柳05136在柳城县应用面积42.83万亩，占比近八成。该品种被列入广西蔗区优质蔗加价品种，带动众多蔗农增收致富。
同时，新品系柳城15-41在北海、来宾、崇左扶绥、来宾、河池罗城等地加大试验示范，试种面积超2万亩，柳城本地发展面积达1000亩，均表现出强劲的应用前景。
“甘蔗，一头连着蔗农，一头连着糖企。如果我们选育的甘蔗，农民都不要，我们要来干什么。”卢文祥说，“育种就是为了让农民认可让糖企满意。农民增收，糖企有效益，整个蔗糖产业就好了！”
正因为如此，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对新品种的培育从未间断。近年来，甘蔗机械化的大面积推广，耐粗放管理品种也越发赢得种植户的青睐，研发团队也着力挖掘这方面的特性。
“桂柳05136近10年来都是我们蔗区的主栽品种。”广西凤糖生化股份有限公司柳城糖厂农务科科长何海波说，希望科研人员能从育种上对优势品种“提纯复壮”，继续保持其性状优势。同时，也希望加强新品种的选育。
“我们将继续把握好高糖、高产、耐粗放管理的育种方向，培育更多更好的甘蔗新品种。”卢李威说，目前柳城县甘蔗研究中心正在与广西大学等院校沟通并开展合作，拟将基因育种技术引入接下来的甘蔗品种培育，力争进一步优化现有品种，培育出既适合农民种植又符合糖企需要的甘蔗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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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来源：广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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