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辽宁锦州,1959年建成的辽沈战役纪念馆里,有一个“3005次英雄列车”展台。
黑龙江齐齐哈尔昂昂溪区机务段大院内,1998年建成了一座纪念碑,碑文“3005精神永放光芒”,由原铁道部部长吕正操上将亲笔书写。
哈尔滨文化礼堂的舞台上,2024年5月8日正在演出《3005次英雄列车》现代评书,表演者激情澎湃,观众们热血沸腾。
这3005次列车为什么会被称为英雄列车?它究竟作出过怎样的贡献,才能获得如此多的殊荣?跨越半个多世纪之后,它为什么依然能引起如此大的关注?
临危受命
1948年,我东北解放军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南下北宁线,于9月12日向锦州至河北昌黎段的国民党军发起了进攻,就此打响了辽沈战役。
随着昌黎、兴城、义县等地被攻克,国民党军被分割在锦州、锦西和山海关地区,蒋介石此时才察觉到我军攻取锦州,釜底抽薪,关上东北大门的战略意图。
由于我军此次是长途出击,大量的军需补给和武器弹药还都留在黑龙江和吉林境内。
战斗时间一长,就需要我军后勤部门组织列车运输物资加以补充。
为了让锦州守敌获得更长的顽抗时间,国民党军于9月19日开始,便派出飞机昼夜不停地轰炸锦州以北的交通要道,以及我军的军火列车,妄图彻底切断我军的后勤补给线。
由此造成了我军多辆军列被炸毁,铁路公路运输几乎陷于瘫痪状态。
至9月25日,锦州前线战况日趋激烈,军火告急,尤其是对锦州城的攻坚任务,需要大量的炮弹和炸药。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东北野战军及东北铁路总局相关领导,在哈尔滨大和旅馆208房间里,
接见了齐齐哈尔西满铁路局昂昂溪机务段,年仅26岁的司机长范永并告诉他:
经组织决定,由你负责带着一个乘务组,驾驶一列装载炮弹和炸药的军列,从昂昂溪站开往西阜新站锦州前线。
目前沈阳守敌有驰援锦州的迹象,所以你们必须赶在沈阳之敌出动之前完成任务,否则我军将两面受敌。
为了协助你们顺利完成此次任务,前方部队会打几个大仗来牵制敌人,沿途也会有部队掩护你们。
你们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列车安全开到前线。
范永是一名基层党员,也是一位经验十分丰富的列车司机长。
领导们之所以将这千斤重担交给他,是由于东野西满护路军司令员,齐齐哈尔铁路管理局副局长郭维城的推荐。
郭司令曾于1945年11月乘装甲列车,前往黑龙江省北安市执行过军火运输任务。
在归途中,列车遭受土匪的袭击,司机不幸牺牲,幸亏当时身为司炉的范永挺身而出,他凭借着娴熟的驾驶技术,才最终得以化险为夷。
听完领导们的介绍之后,临危受命的范永深知此行事关重大而又凶险异常,但他依然坚定而又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东北铁路总局经过紧张的筹备,成立了一个16人的乘务组,可以分为3班轮流运作,确保列车快速运行。
在这个组里,其中15人都是共产党员,另1名是积极分子,政治上可靠,业务水平高。
所有的乘务组成员回到家中做了简单的收拾,但是出于保密的需要,关于此次任务,他们都没有向家人吐露半个字。
9月28日清晨6:00许,由1195号机车牵引,32节车厢组成的第3005次列车出发了。
其中有8节车厢装载炸药,22节车厢装载着各种炮弹,每节车厢都有解放军战士负责押运,而此趟行程近900公里。
就在临行之前,乘务组全体成员集体向党旗庄严宣誓:人在车在,排除万难,坚决完成任务。
昼伏夜行
一昼夜之后,3005次列车于9月29日早晨5:00许,驶入了吉林省双辽市玻璃山车站。
列车刚停,空袭警报就响了起来,范永连忙通知车站的站长扳好前行的岔道,驾驶列车开出2公里后到达一片树林边才停下来。
乘务组全体成员和押运的官兵们迅速下车,用树枝将列车顶覆盖起来,再用湿泥土将树枝固定好后,所有人员都隐蔽到树林之中。
直到12个小时后,警报才解除,列车于下午4点驶离玻璃山站,经过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郑家屯车站。
齐齐哈尔铁路管理局的黄铎局长正等在这里,他向组员们下达了上级关于下一步行车方案的最新指示:
再往前走,就进入了敌机重点轰炸的区域,为此,列车必须白天隐蔽,把车厢分拆开来并做好伪装。夜间全速行车,但运行途中不得打开车灯,也不能露出任何光亮。
18时许,列车驶离郑家屯,一路上严格按照黄局长的规定行车,却没料到紧随而来的敌机竟然接连投下了数颗照明弹。
3005次列车被敌机发现了,随后便两次遭到俯冲机枪扫射,其中的一节车皮顶上留下了20多个弹孔,有几名解放军战士中弹负伤。
乘务组的组员们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敌机的子弹会打中炸药从而引起大爆炸。
尽管范永和助手们把列车开得飞快,可是敌机却一路穷追不舍,这可怎么办呢?
千钧一发之际,铁路沿线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亮光,甚至还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敌机被吸引过去了。
炸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很快,那片车灯就被熊熊火海所覆盖,见此情形,3005次乘务组的组员们不由得热泪盈眶。
因为打开车灯的人,正是负责沿线掩护列车的我军将士,他们故意暴露踪迹,牺牲自己,就是为了保护3005次列车的安全。
面对这种伟大而又无私的付出,组员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完成任务,快速将弹药送到前线,为这些英勇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列车于9月30日早晨5:00许来到彰武县境内的阿尔乡车站后,又接到了上级的紧急通知:前后方都遭遇到敌机的疯狂轰炸,列车只能暂时停站等候。
看到车站前方有两座土山,范永以及乘务组的几位负责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拆解列车,用沙土覆盖车顶逐段隐蔽于土山之间,以此分摊并降低风险。
此举果然有效,多架敌机虽然轮番在列车上空盘旋,但是因为害怕撞到山上机毁人亡,始终不敢绕山低飞,所以一直都未能发现目标。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晚上19:00许,被拆解为13段的列车重新串联起来,再次启动。
两小时后,列车途经柳河桥时发现铁轨被炸断,所幸当地有东野护路军的抢修队连夜迅速赶来,用不到4个小时的时间便修好了铁轨,保障了列车的畅通无阻。
经过一路披荆斩棘,3005次列车于10月1日凌晨4点到达了彰武站,继而又向前方五峰站进发。
到达五峰站后已经天亮了,列车再次拆成多段,隐蔽在高山之下,又发动当地群众用数千捆高粱秸秆把列车遮盖得严严实实。
范永发现列车水箱里的水已经不多了,但是鉴于白天需要隐蔽,只好等到晚上开车前再来装水。
可五峰站并没有上水设备,在当地百姓的大力帮助下,靠着肩扛人抬,硬是用担桶和脸盆舀干了附近3口井里的水。
即便如此,水箱里的水也只是仅装了一半,仅够开到40公里外的下一站新立屯站。
胜利到达
范永和他的同事们都是富有经验的老司机,经过他们的共同努力,列车于10月1日12点到达了新立屯站。
新立屯站刚刚遭遇了轰炸,所幸上水设备并没有炸毁,列车很快便加满了水箱。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列车启动迈向了最后一段征程,因为再往前行驶60多公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西阜新车站。
在漆黑的旷野中,3005次列车风驰电掣,快过离弦之箭,在牵引机车的驾驶室里,炉膛中熊熊的火苗把范永和助手们的脸映得通红。
离终点越近,他们的心就越是激动和兴奋,想到一路走来的重重艰险,范永的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庆幸。
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并开始警醒自己:越是胜利在望,越要小心谨慎!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范永的小心并不是多余的,当列车驶过前方昌图小站的时候,遭遇到一股国民党军的火力拦截。
列车丝毫没有减速,依旧飞驰而去,国民党军立刻出动飞机追赶上来,当照明弹划过夜空之后,数枚炸弹便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铁道两边烟尘四起,火光冲天,一枚弹片冲破第1节车厢,击中了负责运转的列车长邹天余的左肩,顿时鲜血直流。
可是他却咬牙忍住剧痛,始终坚持瞭望敌机的动向,并随时告知前车的司机组。
经过一路上的摸索,范永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一边全力加速,一边关上气门,随后又催促司炉快速加煤。
连续加了几锹煤之后,范永打开气门,又让助手打开送风器。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来不及得到充分燃烧的煤就变成了炭,一股浓烈的黑烟从送风器里冒了出来,随风飘扬。
逐渐升腾的黑烟,挡住了敌机飞行员的视线,也成了列车最好的掩护。
待到黑烟散尽,列车的踪影早已不见,敌机只得继续向前追赶。
这自然逃不过邹天余的眼睛,而范永不仅如法炮制,还灵活地掌握速度,与超大惯性的敌机巧妙周旋。
几个回合下来,敌机来来回回,始终笼罩在黑烟之中,照明弹也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最终只得灰溜溜地返航而去。
列车正在行进之间,忽然被前方自己人的信号灯给拦了下来。
看到轨道边的几名解放军战士,范永下车上前一问才知道,前方的铁路大桥的桥墩早前被敌机炸毁,无法通行,部队目前正在抢修。
此时已经是10月2日的凌晨3点,范永于是将车倒退到树林茂密之处,将列车分拆、继续伪装隐蔽。
大约半小时之后,那几名解放军战士开着吉普车送来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铁路大桥已经修好了,列车可以通过了!
与此同时,他们又叮嘱范永,过了大桥之后,便是敌我交战区,战况空前激烈,所以开车时依旧不能开灯和鸣笛,避免惊动敌人。
范永驾驶列车来到大桥边,考虑到大桥刚刚修好,他让司炉压住炉门,又熄灭了灯光,在桥下河水奔流之声的掩护下。缓慢而又平稳地驶过了大桥。
过桥之后,果然是炮火密集,险情迭出。
关键时刻,又是我军大批汽车兵在铁轨两边夹道掩护,吸引敌人的炮火,从而保护着3005次列车胜利地驶进了西阜新火车站。
列车刚刚停稳,范永又接到了车长转达的最新命令,继续前行30多公里,把弹药送到离前线更近的清河门站。
40分钟后,列车到达了指定地点,经过四昼夜的艰难曲折,3005次列车在众志成城之下,终于完成了光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