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风呼啸而过，冷冽的空气透过窗缝钻进来，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我躺在病床上，手边的白开水早已凉透。
医生刚刚走出病房，他的最后一句话“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让我紧张又害怕。
然而，真正让我心凉的，不是身体的病痛，而是病房里那刺耳的争吵声。
“二婶，我们真的没办法帮你。房贷刚还完，孩子的学费也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你生病的事，还是找你女儿吧。”侄子林凯低着头，声音却毫不迟疑。
“是啊，二婶，这不是我们不孝顺你，但你女儿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来负责吧。”林浩接过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疼。这两个孩子，是我亲手拉扯大的。从他们牙牙学语，到帮他们念书、结婚、买房，四十年来，我倾尽所有。可今天，我不过是求他们帮我垫点医药费，他们却冷漠地说出这些话。
四十年前，我刚嫁进林家时，日子过得清贫而艰难。丈夫林平是家里的长子，父母年迈体弱，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支撑。那时，我以为再苦的日子，只要夫妻齐心，就能熬过去。可命运却总是喜欢开玩笑。
婚后第二年，林平的小弟林建出了车祸，当场没了。
他留下两个儿子，林浩五岁，林凯才两岁。
弟媳没熬多久，带着娘家人闹了一场，撂下一句“你们爱养不养，我不管了”，就一走了之。
那天，公婆哭成泪人，林平急得团团转。
而我，刚生完女儿林萱，身体还没恢复，就不得不接下照顾两个孩子的重担。
每天白天带三个孩子，晚上赶制村里缝纫厂的活补贴家用，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可每次听到两个孩子哭着喊“婶娘”，我心软了。
林平说：“他们是林家的根，我们不能不管。”我也咬牙认了。
谁没个难处呢？日子再难，总能熬过去。
后来，生活稍微宽裕了一些，但两个侄子的上学费用又成了新的难题。
那年林浩初中毕业，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可学费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们头上。
公婆拿出了养老钱，我却舍不得动他们的积蓄。
最后，我和林平商量了一夜，决定把家里的一块地卖掉，给侄子交学费。
“妈，为什么不给我买新衣服了？”女儿林萱那时才五岁，抱着我哭。
我哄着她，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
可我始终觉得，只要孩子们能出息，我吃点苦也值得。
林浩争气，后来考上了大学；林凯成绩差一些，但也顺利读完了技术学校。
两个孩子离家读书的那天，村里的邻居笑我：“嫂子，这哭得像送儿子一样！”我笑着回：“侄子和儿子，有什么区别？”
可我没想到，人心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两个侄子工作后，各自成了家，却越来越疏远我。
林浩结婚那年，凑彩礼钱不够，跑来找我借。
我没多说，把女儿结婚时准备的嫁妆钱给了他。
那时，女儿林萱刚在外地工作，听说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妈，你自己看着办吧。”
后来，林凯买房时，房价高得吓人，他首付差了两万，又跑来找我。
他一口一个“婶娘，您最疼我了”，我心一软，又把辛苦攒下的钱给了他。
虽然这些年我从没指望他们回报，但我以为他们会记得我的好。
可谁能想到，今天我病了，换来的却是这些冷漠的话。
“浩浩，凯凯，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但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们帮我垫点医药费，等林萱赶回来，我一定还给你们。”我艰难地开口，语气近乎哀求。
林凯低头玩手机，林浩皱着眉头，冷冷地说：“二婶，不是我们不帮你。这些年你确实帮了我们不少，但我们现在都有家庭要养，真拿不出钱。”
“是啊，二婶，你再难，也有你女儿呢。她在大城市工作，工资肯定比我们高多了。”林凯抬起头，语气里满是推脱。
听着他们的话，我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这一刻，我才明白，四十年的付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当天晚上，女儿林萱赶来了。她推开病房门，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皱眉问：“妈，他们呢？”
“走了。”我低声回，“浩浩和凯凯说他们有事，先回去了。”
林萱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妈，你还看不明白吗？你把他们当亲儿子，他们呢？当你是提款机！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萱萱，他们是你爸的亲侄子……”我试图解释，却被她打断。
“亲侄子又怎么样？亲侄子就能花你的钱，却不管你死活？”她语气里满是怒气，“妈，你这些年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可人心换不来人心，他们只会觉得你欠他们的！”
我看着女儿的眼睛，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是啊，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出院后，我回了老家。林萱陪着我一起收拾东西，把林平的遗像擦得干干净净。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老旧的皮箱，里面装着几十年的账本和老照片。
“妈，这是什么？”林萱翻着账本，眼神复杂。
“这是这些年，我帮浩浩和凯凯垫的钱。”我叹了口气，“不算利息，就这些。”
林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说：“妈，这账先留着。他们不认这个二婶，我们也不能当冤大头。”
第二天，林萱带着账本去找了两个侄子。林浩和林凯一开始不承认，后来看到账本里的明细，脸色都变了。
“萱萱，这些年你妈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可我们是真的拿不出钱……”林浩低声说。
“拿不出来没关系，写个欠条吧。”林萱冷冷地说，“我妈年纪大了，这些钱我们不急着要，但不能当没这回事。”
后来，他们写了欠条，但我知道，这些钱是拿不回来的。只是从那以后，我不再抱任何期待。正如女儿所说：“人这一生，最怕的不是吃苦，而是用错了心。”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暖洋洋的。我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踏实。这世上，终究还是亲生的孩子最靠得住啊。
正如莎士比亚所言：“不要用你的舍不得，去换别人的不在乎。”人生苦短，不必将心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