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1月7日电 题：从一位体育特长生曾经的困惑说起
——高水平运动队新政调研系列之一
新华社记者韦骅 王镜宇
小L来自东北，凭借着足球特长，他通过了普通高等学校运动训练、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招生考试（简称“体育单招”），并于去年九月顺利进入国内某顶尖体育高校的运动训练专业就读。一个学期即将过去，校园里良好的学习氛围和丰富的课外活动让小L感觉“选对了”，但在与记者的交谈中，他也透露自己曾有一个关于高水平运动队的情结。
作为体育特长生升学的重要途径之一，高水平运动队招生采取“文化考试+专业测试”相结合的考试评价方式，在文化成绩方面有一些录取政策优惠。按照过去政策，大多数考生只要达到生源省份本科第二批次录取控制分数线的65%（俗称“265”）即可，体育成绩特别出色的考生，门槛还可以更低。且高水平运动队录取学生可申请就读普通类专业，这对考生的吸引力很大。
小L在初三时，便有了报考高水平运动队的想法，然而就在他刚刚进入高一，也就是2021年9月，《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规范高校高水平运动队考试招生工作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出台，除了对报名资格的要求更加严格，对于考生的文化课成绩要求也大幅提高。
这两点对于小L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对他影响最大的，是根据《指导意见》高考文化课成绩不低于高校相关专业在生源省份录取分数线下20分的考生，可录取至对应的普通专业；其余考生限定录取至体育学类专业。这就意味着，如果想考上名校还想“选专业”，文化课成绩只能比普通考生低20分。
“其实我当时就是想通过报考高水平运动队读个普通专业，我虽然踢球，但我并不想把自己限定在体育这条路上。”小L说。
小L的一席话，道出了很多体育考生的心声。在他们当中，有人把高水平运动队招生看做一条升学“捷径”，也有人希望在大学阶段和未来就业时能有更宽广的道路、全面发展。在高水平运动队发展历程中，曾经出现过一些问题。比如，有些学校对他们的学业进展缺乏足够的约束和监管，考试偏于宽松，其后果是部分高水平运动队的学生能够拿到非体育专业的文凭，却很难靠这份文凭就业。
南京工业大学在长期致力于高水平运动队培养的同时，也于2021年开始了体育单招的招生工作。南工大体育学院院长张天峰说：“以前这些高水平运动员我们放在其他专业，但是他毕业以后，能不能在他所学的专业领域里面就业？有的是有些困难的，一部分还是回到了体育领域。如果这样的话，意味着学校在人才培养上有缺失的地方。站在人才发展的角度看，学校培养这些人才将来要从事什么职业？在这一点上，以前的政策导向不够明晰，而新政的方向是鼓励有体育特长的考生未来从事与体育相关的工作。”
小L向记者表示，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录取办法，自己是有机会进入清华大学的，但是在新政策下，如果想考清华大学非体育专业，难度就大了。“如果只能进入体育专业，那我就不如通过体育单招，进入最好的体育院校就读。”
相比之下，体育单招的文化课考试单独命题，只考语文、数学、英语、政治4门，比普通高考难度低。小L的转变并非个例，根据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的统计，2024年体育单招报名考生大幅增加，而报名高水平运动队的考生数则明显下降。
张天峰说：“凡事都有两面。如果单从生源质量来说，肯定是通过高水平运动队招过来的学生综合素质更好。但从学生的最终出路和他今后的职业生涯发展来看，其实他们读运动训练专业可能会更好。”
通过一个学期的学习，小L也感慨说：“学校的校内外体育资源很多，比如经常有受邀的外国体育讲师为我们授课，感觉非常专业。另外，和我志同道合的同学也多，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切磋球技。”
一些高校为了应对改革以便继续办高水平运动队，新开设了体育类专业。但是，如果条件不成熟或者准备不足，新增专业也会遇到新的挑战。一位学生在新政出台后坚持报考高水平运动队，进入西部某大学的体育专业就读，但该专业的教学和师资力量以及运动氛围让他有些悔意。
“一是来了之后发现学校没有踢球环境，二是读了这个专业我将来毕业了也不知道能干嘛，有时甚至想回去复读。”他告诉记者。
高水平运动队入学门槛的提高并不意味着这条路完全走不通。从招生情况来看，依然有不少“双优”的学生进入心仪的大学学习。在去年考入北京大学的学生中，有数人的高考分数在500分甚至600分以上，其中来自浙江的洪展艺以648分被北大乒乓球队录取。
至于有的学生没有进入自己理想的专业就读，华中师范大学测量与评价研究中心主任胡向东鼓励说：“即便你一开始被限制在了体育类专业，但如果你文化课成绩好，还可以入学之后继续攻读第二专业。不少大学在这方面是开放的，如果学有余力，可以继续丰富自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