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正在家里看电视,父亲说出去散步透透气,没成想一个小时后,邻居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他倒在了小区门口,急救车已经送他去了医院。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医生从里面出来,摇了摇头,劝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只记得妈妈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而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父亲的脸还透着平日的红润,可心电监护仪的直线就像一把刀,割断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平静生活。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天塌了”是怎样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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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开后,亲戚们陆陆续续来了。邻居们帮我们搭起了灵堂,几位长辈开始张罗着后事。我和妈妈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家里的气氛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灵堂搭好后,有人私下议论:“他家就一个女儿,这灵幡谁来打?”

在我们老家,有个规矩,灵幡必须由儿子或者家族里的男性长辈扛着走完葬礼的路程。如果没有儿子,女儿也不能代替,哪怕是独生女。听到这些话,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

“他是我爸,我为什么不能送他最后一程?”我对那几个议论的长辈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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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人理会我的情绪。一个年长的族人皱着眉训斥道:“你一个女娃子懂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乱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妈妈低着头默默流泪,心里像针扎一样。这么多年来,我和爸爸相依为命,他对我比任何人都好。

可现在,连送他最后一程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谁说没有人打灵幡?”我转头一看,是我十几年没见的叔叔——父亲的亲弟弟。他的身后还站着堂哥。叔叔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但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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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甚至连妈妈都呆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要知道,叔叔和父亲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来往了。小时候我隐约听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好像是因为爷爷的遗产分配问题。

据说,爷爷偏心了一辈子,临终之前幡然悔悟,觉得对不起牺牲太多的我爸,都分了家产给我爸,婶婶不乐意了,在爷爷的灵堂上又吵又闹的,两家因此闹翻了。

后来,叔叔一家搬去了外地,几乎不再和我们联系。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甚至多年后连他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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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他却带着堂哥来了。

“哥的后事,我来帮着办。”叔叔走到灵堂前,对着父亲的遗像磕了三个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和他的恩怨,早就一笔勾销了。他是我哥,这个道理,我一直记得。”

我怔怔地看着叔叔,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我以为早已淡出我们生活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堂哥走过来,对我笑了笑,说:“幡我来扛。你是女儿,尽尽女儿的孝心就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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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原来,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是家人站在了我们身边。

葬礼的准备过程并不顺利。叔的到来虽然让我们有了依靠,但也引来了不少争议。

几位长辈私下议论,说叔叔已经离开家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回来插手,未免不合适。还有人说,堂哥虽然是家族的一份子,但毕竟隔了一层,不够“正统”。

听着这些话,我忍不住和妈妈抱怨:“这些人怎么这么多事?现在是送爸爸最后一程,为什么非要计较这些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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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咱们不要和他们计较。你爸在天上看着呢,他一定希望咱们一家和和气气的。”

叔叔却不像妈妈那么忍气吞声。他把几位长辈请到一边,冷着脸说:“哥哥的事,由我们做弟弟的来办,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要是再多嘴,我也不客气了。”

叔叔的话硬气,几位长辈也不好再说什么。堂哥则一直忙前忙后,扛幡、安排灵车、招呼前来吊唁的亲戚,事无巨细,样样尽心。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晚上,灵堂里只剩下我们直系亲属。叔叔点了一支烟,坐在灵堂外的台阶上,望着夜空出神。我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叔叔,谢谢你今天过来。”我低声说。

他接过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爸当年是个犟脾气,什么事都要争个明白。我也是,才闹到后来谁也不理谁。可是,等人不在了,才发现那些争执根本不值一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闪着泪光:“你爸走得太早了,没给我道歉的机会。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和他做兄弟,好好做兄弟。”

听着叔叔的话,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葬礼那天,堂哥披麻戴孝,扛着灵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和妈妈紧随其后,手里捧着父亲的遗像。一路上,鞭炮声、哭声此起彼伏,悲伤的氛围笼罩着整个队伍。

我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堂哥。他的背挺得笔直,脚步稳重,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他虽然和我一样是晚辈,但这一刻,他撑起了整个家族的尊严。

送葬的路很长,走到墓地时,天已经阴了下来,远远的还能看到飘动的白幡。下葬时,堂哥跪在墓前磕头,叔叔和几位长辈帮忙填土。

我跪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父亲的遗像,心里默默念着:“爸,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活下去。”

当天晚上,我们回到家,灵堂已经撤了。家里空空荡荡,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寂静。我坐在父亲平时常坐的椅子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叔叔和堂哥临走前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是一家人,你爸不在了,我还在,有我和你堂哥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父亲虽然走了,但他留给我的,不只是伤痛,还有一种延续的爱。这种爱,跨越了争执,跨越了时间,跨越了血缘的距离。

父亲的离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的时候,争执再多,矛盾再深,也不要忘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因为有些遗憾,真的没有机会弥补。

而那些最难熬的时刻,家人,永远是我们最后的避风港。

父亲去了,但我知道,他一定会为叔叔和堂哥的到来感到欣慰。他们替我扛起了那根灵幡,也替我完成了一个女儿的孝心。

这场葬礼,不仅送走了我的父亲,也让我重新找回了失落多年的亲情。如果生命是一场告别,那么亲情,就是告别后依然留存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