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位于江苏无锡市梁溪区扬名街道的一位 94 岁的孤寡老人去世,居委会遵照老人遗愿,将其近 200 万遗产充公。然而在老人去世后,突然冒出 4 个人自称是老人子女,要求继承遗产。 居委会不同意,双方争执无果后便对簿公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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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9 月,无锡市梁溪区扬名社区(原扬名村拆迁后更名为扬名社区)的曹发泉走了,他留下了 200 万遗产,曹发泉的追悼会很简陋,墙上贴着白纸,曹发泉的遗像放在正中间,黑白照片上的老人面容清瘦,目光平和。花圈上的挽联还带着油墨的气味,上面写着“沉痛悼念曹发泉老人”几个大字。

居委会的小王站在遗像前整理花圈,他照顾曹发泉有十六年了。擦拭相框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发抖。昨天整理曹发泉遗物时,他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都是四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子。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最近的一张也是三十年前了。

礼堂角落里站着四个中年人,两男两女,都穿着体面的黑色衣服。他们是曹发泉的子女,从安徽赶来的。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样子,却是在遗像上。他们的目光不时瞟向小王手里的文件袋,那里装着曹发泉的遗嘱和银行存折。

“遗嘱上写的是真的吗?”大儿子压低声音问。

“都给居委会了。”二女儿回答。

小王听见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继续整理着曹发泉生前的遗物: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几本翻得起毛的老相册,还有一沓用牛皮纸包着的存折。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承载着一个老人三十四年的孤独时光。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来了几个老邻居。他们看着那四个陌生的中年人,又看看曹发泉的遗像,摇摇头,叹口气,没人说话。街坊四邻都知道曹发泉的故事:一个固执的老人,一套破旧的老房子,还有三十多年来从未谋面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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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委会主任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是法院刚送来的传票。四个子女要起诉居委会(原扬名村委会后更名为扬名社区居委会),认为曹发泉的遗赠协议无效。主任看了看小王,又看了看那四个中年人,摇了摇头,默默地把传票放进了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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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曹发泉的遗像上。照片里的老人安详地笑着...

追悼会结束时,小王收拾着曹发泉的遗物。在一本发黄的笔记本里,他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是曹发泉颤抖的字迹:“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对不起孩子们。但我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比我好。”字条的日期是去年冬天。

四个子女离开时,没有人看那张字条。他们带走的只有对两百万遗产的执着。小王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想起曹发泉生前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啊,聚少离多,但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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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年夏天,曹发泉拎着一个旧帆布包回到无锡。他刚满六十岁,上海的工厂倒闭了。帆布包里装着几件换洗衣服,一本工资存折,还有一个铝制饭盒,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街坊老邻居还认得他,三十年前,他带着妻子和四个孩子去了上海,后来又去了安徽。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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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你这房子得重新装修下。”邻居老张看不下去,主动提出帮忙。

“不用,凑合住。”曹发泉摆摆手。

这是他回来后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曹发泉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但邻居们多少知道一些。1959 年,他和妻子因为是否回村务农的问题起了争执。妻子坚持要留在城里,他却想回农村。争执越来越大,最后以离婚收场。四个孩子跟了母亲,改随母姓,从此再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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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发泉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去集市上买菜,中午随便煮点面条,下午坐在门口看报纸,晚上早早就寝。他不看电视,不串门,也不参加任何活动。唯一的消遣就是每天傍晚去邮局,寄一封永远不会有回音的信。

街坊四邻都说曹发泉是个固执的人。他宁可住在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里,也不肯搬进村里统一盖的新楼房。他的固执不仅表现在居住上,更表现在生活方式上。他从不接受别人的帮助,也很少与人交谈。

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邻居们偶尔能听到从他屋里传来的叹息声。有时是在下雨天,雨水顺着破损的屋顶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过年时,街坊四邻张灯结彩,他却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曹发泉的房间很简陋,但收拾得很整齐。床头放着一个木头箱子,里面装着一些老照片。那是他唯一舍不得扔的东西。照片上是四个孩子的模样,有上学时的,有过年时的,最新的一张也是三十年前拍的了。

1995 年冬天,曹发泉生了一场大病,那年冬天特别冷,曹发泉发起了高烧。他独自在屋里躺了两天,直到邻居发现他已经昏迷,这才被送进了医院。

就在这时,扬名街道新来的居委会工作的小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主动接下了照顾曹发泉的任务,从此,曹发泉的生活才有了一些变化。

那时候的曹发泉,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他不习惯别人的关心,也不习惯与人交谈。但小王不在意这些,每天都会来看看他,问问他需要什么,帮他收拾房间,陪他说说话。

那场大病后,小王开始定期去看望曹发泉。

1997 年,居委会推行了“一对一”帮扶计划,小王是主动申请继续照顾曹发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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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曹发泉是不习惯这样的关心的,常常把门关得紧紧的,但架不住小王的执着。

起初是一碗热粥。小王每天早上上班前,会把煮好的粥放在曹发泉门口。等他收到空碗时,总会发现碗被仔细刷洗过。老人不说话,但这样的默契维持了整整一个冬天。

后来是一把椅子。小王在曹发泉家门口放了把藤椅,午后经过时会坐一会。老人总是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两个人隔着不远,一个看报,一个晒太阳。谁也不说话,但都觉得很自在。

再后来是一本医药记录本。高血压、关节炎、老寒腿,小王把曹发泉的病症和用药都记在本子上。那本子磨得起了毛边,但字迹工整依旧。

八年时光,就这样在细微处慢慢流淌...

2003 年夏天,曹发泉又住进了医院。那天早上,他躺在床上,额头滚烫他发烧到 39 度,小王是中午发现的,小王一边埋怨着曹发泉不早给她打电话,一边叫了救护车。

下班后又去医院,给老人擦身子、倒水、喂饭,还自掏腰包买来营养品。

住院期间,曹发泉的床头总是放着一个旧布包。他很少打开,但经常摸一摸,确认它还在那里。

有一天,他主动把布包递给了小王。小王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沓老照片,都是他四个孩子的。最大的儿子考上大学时的照片,二女儿戴着红领巾的照片,小儿子骑着自行车的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单的说明。

从那以后,曹发泉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他说起年轻时在上海的工作,说起和妻子的争执,说起离开孩子时的不舍。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出院后,居委会给曹发泉安排了一间过渡房。房子不大,但干净整洁,而曹发泉却坚持要回自己的老房子。他说:“那房子住了一辈子,再住几年也无妨。”

小王和居委会的同事轮流去看望他。他们帮他打扫房间,清洗衣物。曹发泉渐渐有了变化,偶尔也会和路过的邻居说说话。

2008 年,曹发泉突然找到了居委会主任,说想要立个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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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把自己的积蓄和房产都留给居委会。主任当时很惊讶,问他为什么。曹发泉说:“这些年,就数你们对我好。”

遗嘱公证那天,曹发泉特意换上了一件新衬衫。他签字时却很坚定。签完字,他从布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小王。

说信是写给四个孩子的,字迹工整,显然写了很多遍。信中说他理解孩子们的选择,也为当年的决定道歉,遗产什么的就不留给他们了,希望他们能过得好。

2015 年春节后,曹发泉的身体每况愈下,居委会把他送进了养老院,安排专人照顾。小王依然经常去看他,给他带些水果,陪他说话。养老院的护工都说,每次小王一来,老人的精神就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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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老院的日子里,曹发泉变得爱说话了。他会和其他老人聊天,会给护工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他还特意请小王帮他买了一部手机,说要学着和现代社会接轨。虽然他总是按错,但依然乐此不疲。

有一次,小王问他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曹发泉沉默了很久,才说:“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回。我不后悔,只是对不起孩子们。”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有一棵槐树。

2020 年 12 月,江苏省无锡市梁溪区人民法院对四个子女的起诉,作出了一审判决。判决曹发泉的所有遗产归扬名居委会所有。

曹发泉的四个子女不服,上诉到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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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法庭上,四个子女坐在原告席,居委会的代表坐在被告席。案件的焦点就是签于 2008 年的遗赠扶养协议。

原告席上,大儿子吴明山拿出了一沓户籍资料和照片。照片上是他们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那时候他们还姓曹。户籍资料显示,直到 1959 年,他们都是一家人。

小王带来了这些年的账本和记录。每一笔支出都记得很清楚:2003 年的住院费用,2008 年的房屋修缮费,2015 年到 2019 年的养老院费用。还有日常的生活费、医药费,以及每个节日带给老人的礼物。账本上的数字不大,每一笔都写着用途和日期。

没有记在账本上的事情更多,护理老人,给老人洗衣晒被,端午节包粽子,除夕夜陪他守岁 ... 这些事情,小王和居委会的同事们默默做了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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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二女儿吴红提出质疑:“为什么我们给父亲写的信都石沉大海?为什么我们想见父亲都见不到?”她拿出几封被退回的信,收信地址是扬名村委会。

居委会主任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曹发泉留下的信件。整整齐齐的三十多封,都是写给子女的,但从未寄出。

信中说儿女的信他收到了,也退回了,他理解孩子们的选择,说他为当年的决定道歉,说他只希望孩子们能过得好。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 2018 年冬天,那时他已经住进养老院快三年了。

主任还出示了一份病历,2015 年,曹发泉查出了肺气肿,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他执意要等到春节过后,说是怕耽误了子女们可能的探望。

那个春节,依然没有人来...

扬名居委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提出了将曹发泉留下的 28 万现金中的 8 万元平均分给吴海平兄妹四人,剩余 20 万以及曹发泉留下的房子等财产归扬名居委会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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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曹发泉留下的房子在 2003 年涉及到拆迁,扬名村居委会帮助其补交了 17.77 万元后,曹发泉最终拿到了 118.7 平方的新房子。

法庭上小儿子吴军情绪激动:“两百万啊,他怎么可能把钱都给居委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法官翻开了 2008 年的遗赠扶养协议。协议很简单,就两页纸。上面写着曹发泉自愿将个人所有财产赠与扬名村居委会,由居委会负责他的养老送终。协议上有公证处的印章,还有两名见证人的签名。

协议附页上的一段话,是曹发泉亲笔写的:“这些年,居委会待我如亲人,我的决定不是因为生气或报复,只是想把财产留给真正关心我的人。希望我的孩子们能理解。”

庭审持续了一整天。法官详细询问了双方的陈述,认真查看了每一份证据。最后,他宣布休庭,将择日宣判。

走出法庭时,小王看到四个子女站在法院门口。秋风吹起他们的衣角,显得有些萧瑟。他们的眼神复杂,既有对遗产的执着,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小王想起曹发泉生前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聚少离多,但求问心无愧。”

2021 年初春,二审法院作出终审判决:维持一审判决,确认遗赠扶养协议有效,曹发泉的遗产归扬名村居委会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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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书送达的那天,小王将曹发泉的遗物转交给了曹发泉的四个子女。一个搪瓷茶杯,几本发黄的相册,还有那个装着照片的布包。这些普通的物件,是一个老人三十四年的生活痕迹。

四个子女没有再出现。他们留下的最后影像,是法院监控里的背影:走出法院大门,消失在春寒料峭的街头。也许在他们心里,父亲永远是那个 1959 年的形象:意气风发的青年,带着他们在上海的弄堂里奔跑,教他们认字,给他们买糖。

小王留下了曹发泉的一个旧笔记本,里是曹发泉生前写的日记。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 2018 年冬天:

“今天又下雪了。养老院的护工说要带我去晒太阳,我说不用。窗外的雪景很美,人这一辈子,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这一生,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活出了自己的样子。对不起孩子们,但我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比我好。”

注:本文源自央视社教《独居老人离世,四名子女与居委会争遗产,法院拒绝“和稀泥”丨《热线12》》,图片源自互联网,仅用来呈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