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7日，樊振东和陈梦相继宣布退出世界排名；四天后，中国乒协发布声明，马龙也已正式退出世界排名。“三位奥运冠军退出世排”一事持续发酵，得到全球不少球员的声援，圈内对WTT（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赛程安排以及参赛规定的不满声越来越响亮。ITTF（国际乒联）终于在1月3日宣布，成立特别工作组，就相关问题收集多方意见，审查现有规定，并将在1月30日至2月9日举行的WTT新加坡大满贯期间举办球员论坛，为球员们提出关切问题提供一个开放的平台。
乒乓球拥抱商业化是大势所趋，作为ITTF的商业和赛事公司，WTT如今被推上风口浪尖。这背后的矛盾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
强制性赛事数量过多
根据2025年WTT发布的赛历，四站大满贯、一站总决赛、六站冠军赛，再加上球星挑战赛、常规挑战赛、支线系列赛等低级别赛事，构成了由高到低的赛事金字塔结构。
世界顶尖球手被强制性参加高级别赛事。据《WTT系列赛和支线赛手册2025年版》显示，WTT最高级别赛事的大满贯赛正赛选手包括男女单打球员各64名、双打组合各24对。世界排名前50位的单打球员和前20位的双打组合自动入围，另有WTT提名球员、主办方外卡球员和资格赛选手。大满贯正赛为期八天左右，总奖金不低于150万美元。其次，总决赛由世界排名前16位的男女单打选手和八对混双组合（世界排名前七的混双加一对主办方外卡选手）参赛，赛程五天，总奖金80万美元。而六站冠军赛由世界顶尖男女各32名单打球员参加，包括世界排名前30位的球员、主办方外卡球员和WTT提名球员，各站为期六天，总奖金50万美元。
级别稍低的球星挑战赛和常规挑战赛，也设有相应的高排名选手自动入围规则，不过球员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参赛，并非强制性。
根据WTT今年系列赛赛历，假设一位顶尖选手参加所有WTT系列赛（不含支线赛）并闯入决赛，他要花费150天左右，只计算强制性参赛的11站高级别赛事也需要打75天左右，这些还不计算花在路途和提前到达赛地备战的时间。更别提2025赛季还有ITTF（国际乒联）组织的多哈世乒赛、混合团体世界杯和各大洲乒联组织的本洲国际比赛（如2月的亚洲杯和10月的团体亚锦赛）。
付得起罚款的球员屈指可数
高级别WTT赛事总奖金数乍看不少，但分到每个单项冠军手里并不多。以WTT中国大满贯赛事为例，去年该赛事奖金总额达200万美元，男女单打冠军可得10万美元，但男双、女双、混双冠军仅得8500美元。因为WTT只是商业赛事，绝大多数协会的球员只能自费参赛，因此奖金并非是纯收入。
WTT去年11月底公布的年度男女球员赛事奖金排行榜显示，2024赛季获得奖金最多的选手是王楚钦（26.1287万美元），王曼昱（24.4325万美元）和孙颖莎（23.4962万美元）位居二、三位。这与中国网球“一姐”郑钦文高达556万美元的年度比赛奖金收入有天壤之别。
球员赚的钱是否赔得起罚款？这又是另一道计算题。据WTT规则，罚款分不逾期退赛、逾期退赛、逾期罚款且赛事期间参与非WTT赛事等从低到高三档。一位单打世界排名前十的运动员若退出全年全部11站高级别赛事，要缴纳5.65万美元罚款；最严重的是全部逾期退赛且同时参加非WTT赛事者，则可能被罚13.35万美元（上述数字不计算选手因不参赛而排名掉出前十的情况）。只有男女各五位选手的WTT年度总奖金超过13.35万美元。所以樊振东所说的“个人实在无力承受”罚款有据可依。
球员离不开发工资的俱乐部
这场风波让非洲一哥阿鲁纳去年在中文社交媒体伸冤一事再次提上台面。
去年，尼日利亚人因病无法参加釜山世锦赛，又因俱乐部联赛赛程冲突无法参加WTT仁川冠军赛，他在两个月内连续遭排名处罚，外加WTT罚款和拖欠多场赛事奖金。阿鲁纳点出了WTT商业赛与在亚欧发展较成熟的俱乐部联赛之间存在的冲突，“我凭什么离开付我工资的俱乐部去打仁川冠军赛？我会丢掉俱乐部合同。我要养家，我的孩子们需要我的工资去支付日常开销！”
莫雷加德在德国和瑞典联赛之间游走，他不得不自费参加WTT赛事。在巴黎奥运会摘得两块银牌后，瑞典名将吐槽称：“尽管WTT赛事可以令世界排名上升，但一切都要我们自己出钱。比如去中国一个星期，大概要花5万至7.5万克朗（约合4500至6550美元）。”中国大满贯男单十六强奖金只有6000美元，只有打进八强（1.25万美元），球员才能不亏本。“我们参加大多数比赛都不挣钱，”莫雷加德坦言，“俱乐部和愿意投资我的赞助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为了适应密集的WTT赛程，2024赛季中国乒超联赛在混团世界杯结束后“见缝插针”地举行，乒超第一阶段和总决赛赛期相加，只有短短八天。而2024-25赛季日本T联赛从去年8月24日开始，一直绵延至今年3月23日；德国乒乓球甲级联赛赛季开幕与T联赛相仿，要持续到5月17日才落幕。这些国外高水平联赛设立漫长的赛期，也是为了在WTT密集赛程的夹缝里求生存。
WTT系列赛的奖金无法让球员放弃俱乐部收入，严苛的惩罚条款无疑会让选手陷入两难境地。风波持续发酵的背后原因一目了然。“把球员和球迷放在所有业务的核心位置，将乒乓球推向全球体育商业前沿。”这是WTT写于官网的自我介绍。2019年创办、2021年才运行赛事的WTT，是否已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