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音牙叔
来源:知音真实故事(ID:zsgszx118)
工作后,第一次见到刘青斌是在一个老领导生日宴上,他没认出我来。
酒桌上他妙语连珠,好几处让人捧腹大笑,气氛调节得很好,可我印象中他的话很少,很严肃。
刘青斌给我敬酒时,眼神示意老领导,“这位兄弟是?”
我抢先回答:“咱俩认识!”
“啊?你是?”
“你高中是在一中上的吧?”
刘青斌点点头。
“你高三那年,我高一,你辅导过我作文。”
刘青斌皱着眉沉思,随后长“哦”了一声,可能想起来了,也可能只是表现地想起来了,“有印象,有印象。”说完这句,我猜他大概率没想起来。
我们这代人,高考之前是没有梦想的,只有梦想中的大学。
2004年我上高一,学习生活有很多不适,心忿不平,又找不到原因,愈发焦躁。最让我不适的是作文,不得要领,每次都用尽全力,每次都徒劳一场。
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堂课没有引起我丁点兴趣,窗外的树很茂密,偶尔的一阵微风,枝叶没有目的地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我脸上,很舒服,很困。
老师感受到了班里的死气沉沉,停下来读了一篇作文,抒情散文。我没太听懂,但大受震撼。
老师说这是高三刘青斌同学的作文,全市联考作文最高分。随着困意的消散,我记下了刘青斌这个名字。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刻意模仿刘青斌的文风,读了很多散文,背了很多优美的句子。期末考试写了一篇散文,心中很是得意,欣赏了好几遍,但分数下来,比原来的分还低,这使我备受打击,又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我一个本家小叔跟刘青斌一个班,通过小叔,让刘青斌看了我那篇作文。
当时他留着小平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腿边用胶带缠住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形散。”刘青斌开了口,“神也散。”说完把卷子递给我,“分给高了。”
我的心冰到了极点。
“不要写散文,更不要模仿我。”刘青斌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你就听老师的,写议论文,多背几个名人的例子,最后分低不了。”
高考后我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找他的名字,没找到,听小叔说他高考成绩不太理想,跟小叔去了同一所学校。
那天,几两酒灌进喉咙,我有些恍惚地看着刘青斌,很难把他跟二十年前那个少年联系到一起。
送走领导,刘青斌热情地握住了我的手,过分的热情和漂亮的场面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当年也只能算是一面之缘。
我俩加了微信,留了电话,说常联系便分开了。
再次见到刘青斌,是在小叔的同学聚会上。
去年冬天,小叔几个外地的朋友过来玩,让我给他开车。外地朋友想吃点当地特色,小叔就安排在李红的公司食堂。
李红是我们本地一家公司的副总,认识她是在一个推介会上,一身黑色休闲西服,留着干练的短发,跟人说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机械微笑,一开口就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典型的女强人。
“你认识李红?”我问。
“废话,我们大学一个班的。”小叔说。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跟刘青斌、李红,你仨一个大学啊?”
“啊?”小叔的反应有些奇怪,说话磕巴了起来,“是啊,当然,当然。”
话到这里就停了,我没有接着问,小叔也没有接着说。
今年五月,小叔跟我吃饭的时候,聊起刘青斌,说他要辞职。
“体制内还辞什么职!他知道现在外面找个活儿有多难吗?疯了吧他,还辞职。”小叔没有正面回答,夹起五花肉边往嘴里送,边说:“还要离婚!”
“啥?岁数不小了,咋还这么冲动?”
“人到中年,被卡住了。”
“被卡住了?被什么卡住了?”
小叔想了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呗,被生活、被自己、被时间……”
我还是共情不了:“辞职、离婚,挨上一件都要大伤元气,他这两件一块来,可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你别硬劝,把朋友劝没了。”
小叔轻“哼”了一声:“要不是李红上次提了一嘴,让我有空劝劝他,我搭理他?”
“李红?”我有些疑惑,“这话她自己说呗,拉着你干啥?”
小叔开始吞吞吐吐,在我追问下,讲述了刘青斌和李红的故事。
刘青斌和李红大学都是文学社的,俩人都喜欢文学,有着很多相同的兴趣爱好,没多久就熟络起来。刘青斌把发表的诗歌和文章送给李红,李红被刘青斌的才华吸引,大一上学期还没结束,俩人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那段时间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块上课,一块去图书馆,一刻不曾分开。
大三下学期,李红说她可能怀孕了。刘青斌有些慌乱,反复问,“确定吗?”
“刚开始我也不信,可那个已经推迟十多天了。”李红凑近刘青斌,像一只着凉的小猫,“我到两条街外的药房买了个验孕棒,刚才试了试,两条杠。”
刘青斌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弓着腰。李红问他怎么办,刘青斌不说话。
俩人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一直坐到傍晚,李红开了口:“围栏河东边有个小医院,开在一个荒废的厂子里,比较隐蔽,周六陪我去做流产吧。”
刘青斌的腰更弯了,像是被抽去了脊梁。
李红安慰他:“放心吧,没多大事儿,我表姐就做过流产,休了三天就正常上班了。”
周六俩人在校门口公交站见面,约定好谁也不看谁,像完全陌生的两个人,随后上了不同的公交车,在同一站下车,然后再坐同一辆车去医院。
在医院门口,李红挎住了刘青斌胳膊,但被他潮湿的手移开了。
在门诊楼前,刘青斌看着墙上一堆科室的名,皱起眉,他不知道该去哪个科室。
李红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妇科,我昨天已经挂过号了,在二楼。”
刘青斌轻声“嗯”了一声,但声音被医院的嘈杂淹没了。刘青斌走到楼梯口,脚像被灌了铅,迟迟迈不开腿。李红小声说:“你就在一楼等我吧,我结束了,下来找你。”刘青斌像是得到了某种特赦,连连点头。
李红上楼后,刘青斌仍站在原处,像是抽离了出来。他有些恍惚,找到一个长椅,却坐不下,后脖颈一阵发热,耳朵根发红,心跳加速,周围尽是煎熬,他想逃离,径直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我实在听不下去,打断小叔:“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小叔白了我一眼:“那个年纪,可能他承受不了这些。”
“李红还在二楼做人流,那可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这么没担当!”
“李红没怀孕。”
“啥?”
李红压根没怀孕,此时她站在二楼,小心思得逞,甚至有些兴奋。
跟所有的女孩一样,李红憧憬爱情,期待被爱,但她要的似乎更多,她爱着刘青斌,刘青斌也爱着她,但她希望刘青斌对她不仅仅是爱,她要的是两个人牢牢绑定在一起,她要刘青斌对她有愧疚,所以导演了这场戏。
做人流的妇科诊室,男士不能进,想着只要在里面待一两个小时,再见到刘青斌的时候,俩人的感情就会升华,谁知道刘青斌连二楼都没敢上。
此刻的李红站在二楼阳台,安静地等着时间过去,可她看到了刘青斌,看到他走出了医院,甚至没有回一次头。李红盯着医院大门,希望刘青斌能回来,一直等到傍晚,晚霞染红了天,太阳慢慢落下,李红的眼睛逐渐没了光。
之后虽把话说开,把事儿说透,但对于这份感情,显得太苍白。俩人曾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就像已经知道对方底牌的赌局,对于注定的结局,再努力也无济于事,大三下学期俩人分开了。
大学毕业后,刘青斌走县里的人才引进政策,回了县里。
刚出校门,总是雄心万丈,可一腔热血很快被重复繁琐的杂事消磨殆尽,刘青斌感到苦闷。小心翼翼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眼看同一批入职的有不少已经提拔,刘青斌心里愈发焦虑。
工作后,刘青斌仍旧保持着写东西的习惯,经常在报刊杂志发表一些小说和诗歌。在一次县里的征文活动中,刘青斌的稿子被领导上看,被借调到上级部门,专门负责给领导写稿。
调动那天,单位领导和科室主任给他准备了丰盛的送行酒,当时都认定刘青斌是从鸡窝飞出去了,不会再回来。
到了新岗位,刘青斌如鸟入丛林,辛苦又充实,起草了很多大材料,甚至将折叠床放在办公室,经常通宵达旦。一干就是好几年,他像头老黄牛,又像一匹狼,努力奔向那未知的前程。
可老天总是爱开玩笑,突然各单位开始清退借调人员,刘青斌被退回原单位。这对他来说,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的还有他的前途。
刘青斌清闲了,这种清闲让他抓耳挠腮,他又开始写小说、写诗歌,不过不是为了爱好,是想挣点稿费,他想结婚了。
刘青斌和沈月是相亲认识的,沈月是小学语文老师,出了名的对学生严厉,但又对刘青斌非常温柔、耐心。婚后第二年,儿子毛球出生。
沈月发现刘青斌出轨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刘青斌加完班回来,头上一股洗发水味,沈月确定这不是平时家里用的牌子。
沈月的电话打给了科室主任:“刘青斌电话没人接,你们在加班吗?”
“大周末的,加什么班?我没见他。”
电话是当着刘青斌的面打的,打完沈月将手机扔到茶几上,虽在极力克制着,但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像大部分出轨被发现的男人一样,刘青斌下跪,扇自己嘴巴,发誓。也像大部分发现丈夫出轨的女人一样,沈月铁青着脸,不理他。
在一次次的下跪、发誓中,生活又回归了平淡。日子还是原来的日子,人还是原来的人。
可让沈月没想到的是,刘青斌很快又出轨了,这次出轨的对象是一个饭店的服务员,我小叔见过,很不解,这服务员不好看,有些胖,脸上有雀斑,跟沈月差远了。刘青斌说,她身上有一股树木不经修剪的美,杂乱,但有活力。
沈月还没发作,那服务员竟去刘青斌单位闹了起来,单位领导让刘青斌处理完这些破事再来上班。
刘青斌找的老领导,老领导找的那服务员老家村里的大辈,最终商议让刘青斌出10万块钱,事儿就翻篇了。
“那以后怎么办?”刘青斌问。
老领导问,“什么怎么办?”
刘青斌又说:“拿了这10万块,她就不闹了,那我跟她之间呢?断了吗?”
老领导皱着眉,像不认识刘青斌一样:“可能我岁数大了,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青斌,要不你再找找别人吧。”
最终竟是沈月托她表弟将10万块钱给了老领导,求他转交给那个服务员村里的大辈,好让这件事尽快平息下来。
我惊异于刘青斌的不着调,也惊讶于沈月的冷静。
“之后刘青斌走向了一条很奇怪的道路。”
“奇怪?”
“说不太清楚,就是很世俗,很江湖的那种状态。”
风波之后,刘青斌和沈月虽没离婚,但已分居,沈月带着孩子在县城,刘青斌住在单位,有时候也住在前几年在市里买的小两居。
在一次招商会上,刘青斌是工作人员,干各种杂活。
“青斌。”一个熟悉的声音,刘青斌一回头看到了李红。
此时的李红已经是一家公司副总,穿着和派头已经和当年天壤地别。
“多少年没见了。”李红依旧热情。
这偶遇让刘青斌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李红寒暄完就进了会场。招商会结束后的午宴,俩人又相遇了。
李红是座上宾,刘青斌是服务员。
今年10月份,我接到小叔电话。
“帮我个忙,刘青斌要请别人吃饭,你跟他一块去吧。”
“我去?”
小叔清清嗓子:“他找我来着,我有事。”
“你有事为啥让我去?再说,我跟他也不熟。”
“嗐,是这样,刘青斌的辞职报告交上去了,最近不去单位了,一直在托关系找工作,他要请的人是他大学同学,跟我也认识,他就拉上我了。你去搞搞服务,散场了帮着送送客人,这不显得刘青斌有面子嘛。”
“行吧。”
挂了小叔电话,不到十分钟刘青斌电话打了过来。
“兄弟,晚上请你吃饭啊。”
“小叔跟我说了,晚上给老兄你补台,安排在哪儿了?”
“地方我待会发你微信,那什么,你看方便晚上带几瓶酒吗?我在外面有点事,忙完就晚了,你要是方便,就直接带酒过去。”
“行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不免有些恼火,请人吃饭,还让我带酒,真会占便宜。
晚上到了约定的饭店,我发现我带酒是多余的,客人带的酒比我的贵。
刘青斌同学叫张驰,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同行的几人是他大学同学和朋友。
气氛很活跃,刘青斌频繁举杯,几两酒下肚,少了拘谨,开始话找话了。
张弛酒量一般,上脸:“青斌是我们班有名的才子,大学时期,傲的很,文人风骨!”
语气有些刻薄,让人听上去不是很舒服。
刘青斌给自己找补道:“不扯那些了,年轻时候啥也不懂,跟个二愣子似的。”
张弛打断:“李红你们知道吧?多利索、多敞亮的人,跟这货搞过对象。”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这话明显有挑衅的意思。刘青斌没了刚才的状态,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张弛笑着说,“我听说前段时间被人捉奸在床了?”
这句话一出,在座的都跟着哄笑起来。
刘青斌耳朵根红了,不自在地笑着,“嗐,提那干啥。”
“咋?还不让说了?”张弛倒了一杯,“上次见李红,她知道你现在情况,还说咱自己人,能帮的时候要帮一把,你看看人家,多大气!你再看看你,打胎都不敢的玩意。”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能感到刘青斌脸颊的肌肉抽动着,我真怕下一步打起来。可是没有,刘青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喝酒,咱们今天啥也不谈,就是喝酒。”说着,跟张弛碰了一下,二两的杯子一口闷了。
随后刘青斌和在座的,一人一杯地喝,不一会儿就烂醉如泥了。
我知道小叔为什么不来了,他知道张弛是不会帮刘青斌的,今天来就是来羞辱他,看他笑话的。
刘青斌瘫在我车后座,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啥。喝太多了,他说不清自己小区的位置,我在他的指挥下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大门。
车门一开,他直接摔到地上。我问了好几次,才问清他是几号楼,费劲地搀着他,他划拉着手机。
“你别玩手机了,先回家。”我喊道。刘青斌拨出去几个电话,一接通,他又说不清话。
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了家,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显示“沈月”,我接了。
“嫂子,青斌喝太多了。”
“他没事儿吧?”
“他喝得啥也不知道了,怕晚上有点啥事儿……”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你稍等会儿,我过去。”
刘青斌打起了呼噜,我到客厅休息了一会儿,想给他倒杯水,发现家里竟连电水壶都没有,也没电视,茶几上只有一个烟灰缸,里面净是烟头。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沈月从县里赶来,见到我一个劲儿给我道歉,看到躺在床上的刘青斌,给他翻了个身,脱了外套,气得冲刘青斌后背狠锤了几下,眼里泛了泪,随后给他搭了个夏凉被。
“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都这个时间了。”沈月对我说。
“没事,没事,他喝太多了,拦不住。”我接着说到,“到后半夜肯定难受。”
沈月叹口气,没说话。
“那我先走了嫂子。”
沈月不停跟我抱歉,一直把我送到电梯口。
一个月后,我见到小叔,得知刘青斌跟单位要回了辞职信。沈月也没有和刘青斌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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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韩霞,情感作者,情感咨询师,多撰文两性情感,婚姻家庭。爱听故事,更爱讲故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让我细细讲给你听。狗尾巴草:hanxia20181,一个写真实故事的原创公众号。关于家庭,婚姻,爱情,还有人间烟火,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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