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六十岁开外的男人正在低头雕刻一块屏风。
高路亭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透着几分古意,让人想象一个立在高处的亭子,静待着往来的旅人。
高路亭不大,一棵老槐树立在村口,枝干粗黑,几只乌鸦蹲在枝头,眼睛黑黑的,望着来人。有水流声,是从山上淌下来的泉水。树下停着一辆水车,半个身子落在水里,车身被风日熏染得漆黑。试着踩了踩,“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从时光深处传来。下了雨,青石板湿漉漉、亮汪汪的。溪水青绿,许多小鱼在水草间来回穿梭,它们的身子也被染成了青绿,像是一尾尾游弋的水草。
路过一座老宅,门前廊亭的木头黑黑的,屋檐处刻着鱼鸟飞禽,所有的木头上竟没有一根钉子。一座石头砌成的小院,角落的葫芦架上爬满了藤蔓和碧绿的叶片。一只葫芦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垂在竹架子下,风一吹,就会掉下来。小院西南角有两间灰瓦房,大门敞着,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木屑香气。堂屋内光线昏暗,堆满了木制农具和木雕,还有织布的木梭与纺锤,刻着云朵纹、人字纹的屏风,捧着寿桃的小儿、奔月的嫦娥。一块长方形木雕上,栖着凤凰,凤凰俯身向下,一树梅花斜依墙角,树下是一只回头的梅花鹿。堂屋西侧的小屋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一位六十岁开外的男人正在低头雕刻一块屏风,身旁的方桌上堆满工具和木雕。一束微光穿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我轻声问:“都是您雕刻的?”男人点点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吧?”原来,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木匠。
我拿起一块人字纹的木雕屏风,又拿起一块梅花的屏风,左右端详,试着问他: “这些木雕卖吗?”“不卖的,你要是看中哪个就带走。我捣鼓这些木头,也不为挣钱。”“不挣钱,那靠什么生活呢?”“平时种田种地,偶尔打打零工,闲了就捣鼓这些木头。”男人说完,眼睛又落到木头上。我静静看屋里的木头和木雕,男人的身子笼罩在光里。四周幽暗,只有他和他手上的木雕在发着光。
文字编辑: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