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富阳街道方家井村与宵井村的一个地方,曾经发现抗日战争时期墓群,墓碑上石刻由于年代久远,文字斑驳,但有一行挽联还是十分清晰,上书“热血洒春江,惊涛怒浪催三岛;英魂邻岳墓,忠臣义士并春秋”。写挽联的人落款为一九二师师长胡达,纪念1939年底在富阳石灰山战役壮烈殉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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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达,字范苏。湖南湘阴大荆乡(今属汨罗古仑乡)人,保定军校毕业,历任排、连、营长及上校参谋、副官长、少将旅长等职。抗战爆发胡达主动请缨上前线杀敌,率一个师出征浙江赴嘉兴待命,并写出豪情万丈的“子弟万千齐慷慨,乘风一夜出长沙”诗句。随后, 胡达率部在淞沪战场枫泾阻击战与敌遭遇,鏖战三日三夜,先遣团伤亡巨大,警戒连全部牺牲,但予敌重创。是役,延缓日军进攻南京的速度,掩护了淞沪会战主力部队的撤退,有着重要意义。为此,胡达被授予四等宝鼎勋章、四等云麾勋章等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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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胡达所部奉令守卫浙江的桐乡、德清、武康之线,利用钱塘江的天然屏障,构筑工事,继续作战,并与富阳之敌形成对峙。此时,富阳的日军视胡达师为眼中钉,决定结集重兵对胡部发动全面进攻,1939年9月,日军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配以骑兵队协同作战,向192师发动全面进攻,企图歼灭192师,胡达率部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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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艰苦作战,是役取得了重大胜利,歼灭日军稻村骑兵六支队,歼敌700余人,稻村受重伤后切腹自杀。俘获敌战马60余匹,获马上发射的掷弹筒(这是我军初次发现的近战锐利武器)5个,大量轻重机枪、步枪、发报机、指挥刀、黄呢衣、绒毯等战利品。然而,由于日军的配合协同作战,胡达所部也阵亡600多人、受伤500多人的惨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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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正面战场:闽浙赣粤桂黔滇抗战》一书中,收录胡达手下一名连长邓国均写的小标题为《富阳战斗》一文记载,取得这次重大胜利的关键人物,竟然是日军请的一名做向导的“汉奸”,将他们引入石灰山绝境,使这支日军成为瓮中之鳖,最后陷入灭顶之灾。这人便是富阳城的一名姓潘的木匠,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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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面对日军咄咄逼人疯狂进攻的态势,胡达师长自然十分重视,他做了多手准备,一是占据有利地形,构筑坚固工事,二是调集军队处处设防设伏,更重要的是派出多路人员了解日军动向,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其中有一队人是前往日军阵地,抓几个了解日军动向的舌头,就是要打好情报战,而负责这一块工作的人,便是邓国均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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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邓连长一会化装成商人,一会化妆成农民,天天往城里跑,有一天,他在日军阵地秘密观察,看见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鬼鬼祟祟,一看行为不端,说不定也是一个间谍,便立刻将其逮捕。经过审讯,那男子声泪俱下地说出了他的悲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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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称自己姓潘且排行第四,人称潘老四,原本是富阳城中一个木匠,自从日军攻占富阳后,原本安宁富庶的富阳城变成了人间炼狱。日军在城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几个月前,日军把潘老四抓去修碉堡、架桥梁。日军喜怒无常,对听不懂日本话的中国人动辄刀砍棍打,潘老四为了活命,不得不学了些简单的日语。由于他做木匠的手艺比较精,慢慢地得到日军小头目的信任,因他与日军走得近,被一些同干活的人视为“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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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四的妻子去世得早,留下一个女儿与他相依为命。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岁,小名叫晓慧,晓慧人如其名,长得亭亭玉立,十分漂亮,不但长得漂亮还聪明过人,他对女儿十分疼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晓慧已许配给城南王记商铺的大公子王少春,但日军进城之时,王少春率领游击队与日军激战,队伍被日军打散,已经不在城中了,王少春也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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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攻占富阳城后,王少春家来不及逃走的家属被日军屠戮,王家的大宅子被放火烧毁。原本两家约定的婚事也不得不就此作罢。晓慧在家日夜挂心王少春的安危,潘老四把女儿藏在家中,不敢让女儿出门露面,自己则继续在日军修碉堡的工地上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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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日军在富阳城中恣意抢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滥杀无辜,犯下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这还不算,还到处搜索“花姑娘”,日本兵来了一波又一波,真的是无孔不入,日子一长,潘老四的女儿晓慧因美貌闻名,还是无处可藏。一天上午,三名日本兵得到汉奸的消息,闯入潘家的密室,把晓慧拉到院子里,见其容貌,强行侮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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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年龄的晓慧不甘受辱,趁日军不注意,便纵身跳入院中的水井自杀身亡。日本兵见晓慧自杀,不能继续逞其兽行的鬼子兵朝井里开了两枪,这才离开了潘家。潘老四回到家里时,邻居才把这悲惨遭遇告知了他,潘木匠把女儿的尸体从井里捞出来。女儿已气绝身亡,潘老四抱着女儿的尸体放声痛哭。女儿被害,让潘老四心灰意冷,觉得活在人间已无多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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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想选择自杀,他就算是死也要报了仇再死,起先是想拿起做木匠的斧头与日军拼命,还是工友将其拉住,但转念一样,毕竟日军手里有枪,自己的斧头子还没挥出去,就已经被一枪毙命,枉送性命,这才作罢。但自己势单力薄并没有让他颓废,他将对日军所有的怒火转化为动力,他要寻找机会实施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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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终于来了,他得知城外驻扎胡达师长的192师与日军对峙,便要冒死去胡师长, 恰好被邓连长作为奸细带来,终于赶到胡师长面前,他称“我与鬼子不共戴天,一定要消灭更多的敌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随即向胡师长报告了城里日军的一些动向。胡师长与邓连长思忖,战时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便告诉潘老四你暂且回日军阵地修碉堡,回去刺探日军消息,接应他的人正是邓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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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排妥当后,潘老四为复仇当起了卧底,他装着没事似的拼命靠近日军,巴结一些头目。因为他干活“卖力”,对日军表现得“忠心耿耿”,还懂得日语,很快得到了日军军官的“赏识”,成了一名“兼职”翻译。当时他的行为在同事们的眼中,就是典型显媚的“汉奸”。但潘老四才不管别人对他的误会,他“卧薪尝胆”一直在等待机会,果然为第192师传递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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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长起树木的石灰山深处

恰在此时,日军多次对192师发动全面进攻,但连续三次正面攻击都受挫,便决定对其分割包围,攻击192师侧翼,也就是驻守在石灰山一带的一个团。同时,可以绕道石灰山小路,袭击胡达师长的指挥部,来个“斩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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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山遗留的石灰窑

石灰山是一座大山,早在清朝道光年间就有人在山上开山烧石灰,如今半山腰烧出了一个天坑般大小的坑洞,坑洞里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灰窑。日军攻入富阳后,百姓们纷纷外出逃命,石灰山也就断了火,但山中剩下的生石灰还有不少。因为这里地形十分复杂,必须寻找一名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做向导,深得日军信任,而且以前做手艺又是长期出入这一带的潘木匠自然首当其冲,做了这支日军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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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军出发之前,潘老四便送来日军要进攻石灰山的情报,由于他此前多次情报被认证有价值,因此胡师长对他的情报高度重视,当即下达了向石灰山增援,随即在石灰山的洼地周围的高地上,埋伏千人在丛林里,同时,切断石灰山通往山下的退路,所有的轻重机枪都上了阵,胡师长还专门调来4门迫击炮,并下令在天坑等处埋伏痛歼日军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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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日军中队长稻村率领日军700余人,在潘老四的引导下向石灰山进发,日军天真的以为,这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击定然会凯旋而归,因此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轻松,完全没有留意潘木匠往哪里带,大队日本兵紧跟其后全部走进了石灰山的大坑里,走到大坑最深处时,骑在马上的稻村用望远镜四处张望,猛然发现前面已经没了路,队伍已经进入一个锅底,稻村见状大惊,忙拔出指挥刀架在潘老四的脖子上,逼问他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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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留记载此战役的石碑

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潘老四格外镇定,视死如归地笑着怒骂日本兵上了他的当,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了。随后对着四周的高地大喊:“快开炮!快开炮!”稻村虽然惊慌,但还是一时大怒,手起刀落一刀砍死了潘老四,随后命令日军后队为前队转向赶紧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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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时已经迟了,就在日军紧急后撤时,一发发迫击炮弹和手榴弹落入了石灰坑中,炸得生石灰四处弥漫,顷刻间,漫天的石灰飘散在空中,日军骑兵首当其冲,被排枪和迫击炮炸死不少。日本兵纷纷散开突围,在满天都是呛人的石灰粉中,日军根本看不清前方,只得朝山上胡乱开枪。随后的战斗,基本是一边倒的局面,700多名日军被打得丢盔弃甲,四处乱窜,损失惨重,只有一小部分逃进了树林里躲藏。骑着马的稻村,也因为被炸受伤,自知逃不出去,便切腹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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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山一战,一直持续到很久,日军损失惨重,潘老四引到洼地的700多人被全歼,要知道,那会儿几个日本兵就能控制一个村一个镇,这700多人被杀,日军高层大为震怒,被困的日军发出信息,没多久天空中便飞来几架战斗机,纷纷我军阵地投下炸弹,机枪扫射,终因为没有制空权,几番扫射下来,192师也损失惨重,共有千多人伤亡,要不是这样,这场战斗可谓是碾压性的。不过胡师长的这支部队毕竟只是保安纵队,还算不得是正规军和地方王牌军,所以能打出这种战绩也算是非常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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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载石灰山战役的石碑

石灰山战斗结束后,胡达师长亲自下令,派人前往石灰山,将牺牲在这里的战士进行安葬。在洼地,国军找到了潘木匠的尸体,胡达让人将他与战士们埋在一处,也就是方家井的咸迪山,还立碑亲自撰写挽联:英魂邻岳墓,忠臣义士并春秋。忠臣是他带来的战士,义士指的则是潘老四,他用自己的能力,总算为女儿报了仇。潘老四的英雄事迹,值得后人永远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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歼灭日军的石灰山天坑

顺便一提的是,记录石灰山战斗及潘老四英雄事迹的连长邓国均,后来在南雄作战时牺牲,而此役中大获全胜的胡达师长被授予海陆空甲种一等奖章。之后又率部参加埔阳江之役、干支路之役,及杭嘉湖敌后游击诸役,屡建军功,晋升中将,抗战胜利后,胡达不愿打内战,解甲归田,回乡敬母,建国时随程潜在长沙通电起义,后来成为一名省领导,1971年胡达将军去世,终年7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