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这是真的不怕尴尬啊！”
孟浩把手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今天都打第十个电话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仿佛要借着这口烟缓解内心的烦躁。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我，无奈道：“光压岁钱就得三万块，咱哪有这钱？”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喘不过气来。手机铃声还在响，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刺一样扎进我的眼睛。孟浩嘟囔了一句：“接吧，不然她还得打。”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果果，你们今年到底回不回来啊？”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期待，“我和你爸这几天都开始准备了，这都快过年了，你们还没个准话。”
“妈……”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因为小孟不愿意？”妈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果果，妈知道你们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咱家亲戚多，压岁钱的事我和你爸兜着。你们回来就行，别让我们老两口年年盼着。”
听着妈妈这话，我的眼眶一阵湿润。她的语气里既有不舍，也有一丝无奈。我知道，她是真的想我们回去团聚，可是现实却让我感到愧疚。
“妈……”我轻声道，“我们尽量吧。”
挂了电话后，客厅安静得只剩下烟灰缸里烟头燃尽的细微声响。我和孟浩对视了一眼，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沉闷。
“咱到底回不回？”我试探着问。
孟浩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进烟灰缸，皱着眉头说：“你说呢？回去一趟，咱这几个月不是白干了？”
我沉默了。他说得没错，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孩子的学费、房贷、车贷，每一样都像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是，我清楚，如果今年再不回去，我妈的心肯定会凉透了。
我的思绪回到了去年过年，那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带孩子回老家。
那时候，妈妈也是一通电话接着一通电话打过来催我们回去。孟浩当时就皱着眉头说：“果果，我是真不想回去，光压岁钱就得三万块，这钱从哪儿来？你妈这不是存心为难咱吗？”
为了这三万块钱，孟浩接了不少私活，熬了几个通宵才勉强凑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路上抱怨个不停。
“果果，你看这亲戚家孩子多得跟下崽似的，发压岁钱发得我手都软了。”孟浩边说边翻了翻手机上的转账记录，“你看这个，三百，这个五百，还有这个，直接一千！我都怀疑他们家是不是专门生孩子为了收压岁钱的。”
我听着他的牢骚，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去年临回家前，我曾经试探性地跟爸妈提过我们的经济压力。
“妈，咱今年压岁钱能不能少给点？”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也知道，这几年买房、孩子上学，咱家经济上实在是紧张得很。”
可我妈的反应却让我始料未及。
“果果，过年是大事，哪能寒碜亲戚家的孩子？”她语气严厉，甚至有些不容置疑，“我们家是穷，但不能让人瞧不起。再说了，小孟也不是没收入，这点钱总能拿得出来吧？”
听着她的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她想要面子，但这“面子”却是压在我们身上的负担。那一刻，我甚至后悔提了这件事。
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去年过年我们还是回了家。
刚进家门，妈妈就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抱住我：“果果，小孟，你们可算回来了！”她的笑容里满是欣喜，仿佛对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争执一笔勾销。
饭桌上，爸妈不停地往我们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各种家长里短的事。孩子们在旁边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而我和孟浩坐在一起，看着这一切，心里竟然有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可是，饭后给压岁钱时的场景却让我终生难忘。孟浩拿着那厚厚的一叠红包，脸上强挤着笑容，一个一个地递给亲戚家的孩子。那些孩子接过红包后乐呵呵地跑走了，可孟浩却转身狠狠地叹了口气。
“果果，咱们回家一趟，真是把全年的积蓄都掏空了。”他低声对我说，语气里透着无奈。
当晚，回到房间时，我看到孟浩一个人坐在床边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疲惫。
今年的情况比去年更难。孩子马上要上小学，学区房的钱还没攒够。孟浩的工作也不太顺利，年底的奖金缩水了不少。可妈妈打来的电话却频率越来越高，每一句都让我揪心。
“果果，你发什么呆呢？”孟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显然也在纠结。我走到他面前，轻轻拉住他的手，“浩子，我想回去。这些年，咱们确实亏欠了爸妈太多。”
孟浩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我，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回去一趟得花多少钱吗？就算压岁钱少给，车费、礼物、孩子的开销，少说也得两万。咱们这日子，哪有余钱啊？”
“浩子。”我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钱可以慢慢赚，可爸妈的时间等不了啊。他们那么想咱们回去，咱们不能再推了。”
孟浩叹了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他的眼神在烟雾中显得模糊不清，我看不透他的表情。
“好吧。”他终于开了口，语气里透着一丝妥协，“回去就回去，压岁钱少给点，亲戚多了不起就说咱抠门。”
挂了电话后，我给妈妈发了消息：“妈，今年我们回去。”
很快，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激动地说：“好好好！果果，你们回来就好，别的都不用管，压岁钱的事也不用操心。”
我看着孟浩，他冲我点了点头，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不过，我知道，我们接下来还得好好计划这次回家的开销。
尽管压力重重，但想到爸妈看到我们回家时的笑容，我还是觉得一切都值得。
有些东西，钱买不到，比如父母的爱，比如一家人团聚的幸福。今年，我们一定回家过年。
夜深了，窗外的星星闪烁着微光。我站在窗前，心里默默想着：无论多难，这个家团圆的意义，才是我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如三毛所言：“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今年，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