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岱，编剧。其编剧作品电影《看上去很美》荣获第4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第56届柏林电影节杰出艺术创新奖；电影《警察日记》荣获第21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编剧奖、第5届中国影协杯优秀电影剧本奖。
在2024HiShorts! 厦门短片周期间，宁岱老师担任故事大会评审。在故事大会上，她表达了自己对于故事的独特偏好——尤其青睐于题材具有时代价值，且具有清晰人物脉络的故事。抛开书本对宁岱老师进行了专访，聆听了她细述了此次评审的独特视角与标准，并收获了她对青年创作者们的殷切寄语。
采访/整理/排版：赵苏雯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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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宁老师您好，感谢您来到HiShorts! 厦门短片周。去年，您在成长单元以评委的身份为我们带来了专业的见解与指导，而今年，您又在故事大会的评审席上再度亮相，很高兴再次见到您。作为故事大会的评审，那么对您而言，您认为衡量考察一个好的非虚构故事的标准是什么呢？
宁岱：
无论故事是虚构还是非虚构，塑造一个鲜活的人物始终是首要的。其次是这个人物和其他人物的关系，他与其他人物关系的变化和发展构成故事。这些元素是至关重要的。
Q
那在评审的过程中，有没有哪个故事让您印象深刻的？
宁岱：
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故事叫《我为杀夫女性辩护》。最让我赞同它的是，有社会意义和真实基础。这类题材，在中国是永远不会多的。这个女律师，我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个人物呢，这个人物的人生轨迹特别的清晰，我们可以一目了然一句话就讲清楚，她从一开始为女性判案辩护失败了，当时的社会根本不能容忍她为杀夫的女性辩护，法律对这样的女性没有保护。在她的不断辩护和努力下，促成法律的改变，对妇女权益做出新的立法，她成功了。在这个情况下，她更应进一步提出了自己新的愿望。这个人物的行动目标明确的，一直在不断努力，一直在不断提升女性社会地位提升的要求。
她最终提出的现在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我们看几乎是个奢望。我们觉得她伟大，就是因为她这个愿望太难实现了。因为在之前，她为女性辩护都是受害者。对中国大多数人来说，只要价值观正确，或稍善良有正义感的人，都会站到她为之辩护的这个女性的立场上。可她最后这个奢望是什么？
女人出嫁后依然要有土地。没出嫁前在村里有土地，出嫁后在夫家那个村里有土地，或者是保存在原村里的这个土地。中国是农业国，百分之多少是农民，80%？她至少动了中国40%人的利益。可如果一个女人没有土地，对于一个农业社会的中国来说，没有土地，她的社会地位能平等吗？所以这是动了太多人蛋糕的一个诉求，她的一个愿望太难实现了。就目前来说，我觉得是个奢望。
可我们最敬佩这个人物的就是，她前面做的那些事和她最终提出的这个愿望，就是她明明知道她在恨不得鸡蛋碰石头，但她提出这个愿望，提出这个梦想，并要去为之努力。她七十多岁了，可能她都见不到，我们希望她能见到，希望她成功。很难。所以我觉得这一点我特别喜欢这个人物和故事。
Q
所以您认为故事里反映的那些社会价值是很重要的吗？
宁岱：
很重要的。不管是做电影，还是做电视剧。比如《孤胆律师为全村20年扫黑》。我非常敬佩提出这个议案的人，就写出这个报道、提交这个故事的人。因为他对社会、为社会的法治和社会的进步，做出了特别大的贡献。
他把这个事情写出来，即便是我们当下各个方面的原因，不能成为影视作品。我们不能投给他一票，但是这是个特别好的纪录片题材，我希望他坚持拍下去。不管这个案子最后结果怎么样，他拍到哪一步，都会为我们呈现社会复杂的现状，记录历史，都会产生希望社会进步、法治健全的愿望。
我觉得是个特别好的纪录片人题材，就是当下肯定拍不了故事片或者电视剧。不是这个故事本身的问题，是其他方面的问题。可是作为纪录片来说，相对限制少一些，而且自主性强一点，他们只要是拍摄就有史料意义，至少对历史做贡献。
还有《留守老家的摄像头》，这个提案反映了一个有意思的社会现象。如果真的成现到影视上，需要有人物和故事来支撑。我经历过长辈去世这个事情，也在家里曾经装过摄像头。我们最后的感觉是什么呢？就是那天那个女孩提出的负罪感。装摄像头是为了减轻负罪感。
可是在我们中国有孝道传统的社会，永远有子女要对长辈尽孝，赡养老人这种观念。我们不可能做到用一个摄像头就减轻了负罪感。尤其在老人去世以后，更强的那种内疚，永远不能释怀。要改编剧本的话，会还要增加很多内容，更需要多些这个摄像头下的人和人物关系，人物关系怎么发展变化。
还有那个赊刀人的题材。因为给我们递的提案是赊刀人的套路。可实际上那天演讲的是另一个故事，就是在江西一个村子里，两大家族是如何依赖风水营生和相互较量。
后来我见到赊刀人的提案人，我建议他应该马上拍纪录片，因为这是行将消失的行业。赊刀人是怎么生存的，怎么样一个状况，怎么样套路别人，保存自己，然后又怎么样在中国这种人情社会，用伎俩养活自己。特别有意思。他后来演讲的那个故事，两个风水家族的角斗，是个特别好的网剧题材。即便是我们现在不提倡封建迷信，那我们就要写出风水和封建迷信和中国易经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中国值得传承的文化，有什么是套路伎俩。真写清楚的话，可能还会得到认可，或者说有可能通过审查呢。
还有个卖墓地的故事，就是简单了一点。我觉得有创意。他的悲中有喜喜中带悲的这种感觉。就一帮贫穷老人，他们实际上是个诈骗团伙卖墓地，进行这种对中国人的观念来说挺挺不讨好的职业。他们互相勾心斗角，最后又抱团取暖。有他的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太简单，要增加很多内容，让人能够站到同情的立场上，这不是用一个表面的标签就能做到的。
Q
您分享这么多故事后，我觉得您连续来了两年厦门，针对厦门短片周，它的电影节它应该是开设了其他的节展没有的故事大会板块。那您认为这个板块有什么意义吗？
宁岱：
特别有意义。因为它为创作者提供了互相交流、拓展视野的平台，拓展了创作者对社会的认知。我们不仅能欣赏到自己喜爱的作品，还能接触到他人的创作，这些作品所反映出的社会现象能触发我们去反思我们的创作。对我也是这个效果，就是我可以进步，我可以见识这么多来四面八方的创作灵感，对我是一种滋养和提升。
Q
您从一个编剧的视角，有什么想对青年创作者说的话吗？
宁岱：
好好生活。不是要追求某种高品质或者优雅的生活模式，而是我们就在我们的生存现状中，所处的环境和当下的状态中，生活中多一只眼睛看待周围的社会，反观自己的内心，观察周围，观察社会，观察周围的人，随后再将这些观察结果内化为对自我内心的深刻省察，应该说是仔细生活吧。
之夏，十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