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国乒奥运冠军樊振东、陈梦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宣布退出世界排名，在世界乒坛引起轰动。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WTT）随后发布声明，樊振东针对此声明再次作出回应，多位其他协会运动员以及众多网民也表达了各自观点，事件犹如连续剧持续引起关注。
2024年的最后一天，随着国际乒联公布最新一期世界排名，二人以及老将马龙均未出现在排名中，正式宣告了三位奥运冠军的退出。
樊振东、陈梦、马龙均未出现在国际乒联公布的最新一期世界排名中。
就在昨晚，新华社发表题为《因何？如何？奈何？说说国乒奥运冠军退出世界排名这件事》的文章，通过查看樊振东和陈梦的表态、WTT声明以及网民反应，梳理出此次事件的几个焦点问题。
WTT到底是个什么组织？陈梦、樊振东又缘何退赛？
01
奖金吸引力不足
WTT是英语缩写，全称为World Table Tennis，中文意思是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简称世乒联，是由ITTF（国际乒联）建立的一个职业赛事组织。
公开资料显示，于2019年8月创立的WTT，宗旨是以运动员和球迷为核心，帮助国际乒联的赛事体系及商业体系做全面升级与改造，充分发挥乒乓球运动的潜力，进一步推动乒乓球运动在世界的影响力。
事实上，自WTT成立以来，其目标就明确指向了乒乓球运动的商业化与国际化。在全球化背景下，体育赛事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产品，其商业价值的开发已成为推动运动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目前，WTT的赛事分为WTT常规挑战赛、WTT球星挑战赛、WTT冠军赛、WTT 大满贯赛以及WTT 世界杯总决赛等多种赛项。
一位国内赛事运营主办方负责人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在职业体育市场化的商业逻辑中，顶级运动员持续参赛是维持赛事观赏性和吸引力的关键。网球、高尔夫、拳击等比赛，赛会方都会通过大幅提高奖金来持续吸引顶级运动员参与，来促使赛会良性发展。
与此同时，赛会也因顶级运动员参与，票房上座率显著上升，最终形成门票销售、广告赞助、电视网络转播权等收入可观的商业回报的模式。
▲樊振东
由于WTT并不是实体企业，决定了它资金来源依靠赞助方，而乒乓球和其他运动相比，市场号召力远远没能达到相同的量级，抛开分站赛的小型短期赞助商，贯穿WTT赛事全年的长期赞助商只有4个。这就导致WTT拿不出足够诱人的奖金吸引顶级运动员。
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顶级运动员不差这点奖金，但是为了可以提高世界排名的积分只能参加，积分可以在奥运会和世锦赛中获得更好的签位。但当顶级运动员奔波于各个赛区，造成疲劳增加，伤病频发，甚至影响自己在其他商业活动中的出席，影响大赛的备战时，运动员就会选择放弃比赛。
在部分业内人士看来，陈梦、樊振东此番退出的核心就在于此。“大部分职业运动员在生涯晚期，都会萌生再多干几年的念头。所以会更加在乎自己的身体状态，当奖金诱惑不够，劳累堆积的情况下，运动员退出比赛是自然选择。”一位职业网球运动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02
创办5年，吐槽从四面八方而来
公开资料显示，为了实现商业目的，WTT聘请了专业人士进行商业化改造。
因足球和网球的商业化程度高，WTT不仅聘请了网球ATP世界巡回赛和WTA国际系列赛中从事赛事管理和营销工作的精英加盟，同时还引入了国际足联首席商务官及欧足联商业总监负责为公司领导层提供商业战略咨询。
但就在WTT创办之后，因不可抗力，商业比赛在最初几年中并没有按照预想如期进行，这些都导致WTT想要实现的目标看上去有些遥不可及。
在2022年的年度报告中，WTT公开表示，当年国际乒联的整体收入是2640万美元，报告中指出这个数字“低于预期是因为受到了全球疫情的影响”。
在2022年后，WTT发力了，比赛多了起来，赛程越来越密。2024年没结束，WTT世界乒联就已经公布了2025年比赛规划，种种迹象表明，乒乓球的商业化、市场化正在步入正轨。但事实上，在WTT办赛的这些年，吐槽声从未中断过。
今年4月，尼日利亚乒乓球运动员夸德里·阿鲁纳在WTT仁川冠军赛结束后，曾公开指责WTT和国际乒联对自己的处罚不合理，以及应有的奖金发放不及时等问题。
今年9月，WTT北京大满贯赛前，奥运银牌得主、瑞典名将莫雷高德表示，自己参加WTT比赛是个“亏本买卖”。
莫雷高德举例称，为了提升积分而参加WTT比赛，但是往返机票、吃住以及训练和恢复的费用都需要运动员自己提供，往往一周的行程就要花费3万—5万人民币，对于一些普通运动员来说，如果拿不到奖金，那几乎就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这样的情况在其他运动中并不常见，以网球为例，绝大部分运动员即使出现“一轮游”的情况，也不会产生“倒贴钱”打比赛的情况。
此外，不断有各国乒乓球运动员通过社交媒体吐槽WTT组织的各种赛事，其中包括赛事的后勤保障堪忧、没有到球场的大巴、球员只能入住与赛事达成合作的昂贵酒店等。
除了运动员的吐槽之外，球迷也对愈发离谱的门票价格产生了疑问。今年8月，中国大满贯混双、男女双、单打各项目决赛票价在888元至1688元之间，且不支持选座。赛事运营方工作人员曾向媒体表示：“票价是WTT定的，大满贯作为顶级赛事票价会高一些。”
部分购票观看中国大满贯比赛的球迷表示，WTT定的门票价格已经和中网的价格接近了。但乒乓球的影响力不够，大量球员退赛降低了赛事的观赏性，根本无法达到中网的程度。
01
“退赛要罚款”是否为新规？
就在昨晚，新华社发表题为《因何？如何？奈何？说说国乒奥运冠军退出世界排名这件事》的文章，通过查看樊振东和陈梦的表态、WTT声明以及网民反应，梳理出此次事件的几个焦点问题——
谈及退出世界排名的原因，樊振东和陈梦均提到了WTT有关退赛罚款的“新规定”。
据2024年12月20日公布的2025年WTT手册规定，世界排名前十的运动员如果在不迟于开赛前一周选择退赛，将被罚款5000美元（1美元约合7.30元人民币）；开赛前一周内选择退赛或者直接缺席比赛的，将被罚款6000美元；如在退赛同一周参加俱乐部赛事或表演赛，运动员将再被罚款5000美元。
樊振东直言，这一规定“个人实在无力承受”。
WTT随后解释称，该规定并不是最新出台的，自四年前WTT成立以来一直沿用至今。但樊振东在回应WTT声明时表示，自己接到正式通知，自2025年起WTT会严格执行最新颁布的处罚规定。
“严格执行”这个说法不禁让人猜想，是否存在此前处罚规定执行不到位，或者WTT将处罚通知发至运动员所在的国家或地区乒乓球协会但运动员本人未接到通知的情况？这需要当事方作出进一步说明，才能解开人们心中的疑团。
此外，WTT于2024年12月23日发布了2025年完整赛历，并称这是“首次得到确认并提前公布”。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樊振东猜测“此前从未被官方告知过退赛要罚款，是因为今年（2024年）底以前WTT尚未形成完整赛历”的说法。
02
退出后，还能打奥运会吗？
在2025年WTT完整赛历公布当天，樊振东和陈梦收到了关于退出国际乒联批准赛事的文件，并于当天签名上交。据了解，马龙已于更早时候签名上交。
▲2024年10月6日，马龙在比赛结束后向观众致意。当日，在北京举行的2024年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WTT）中国大满贯男子单打决赛中，中国选手林诗栋4比3战胜队友马龙，夺得冠军。
文件显示，国际乒联批准赛事包括WTT赛事。运动员退出国际乒联批准赛事的结果包括：其世界排名将在作出退出决定之日起被移除，包括双打和混双排名；此后如决定参加赋予世界排名积分的赛事，其此前积分将不会被保留；自动退出WTT和国际乒联管理并赋予世界排名积分的赛事等。
巴黎奥运会后，樊振东和陈梦未参加过任何正式国际赛事，但樊振东参加了国内的全锦赛和乒超联赛，陈梦则在不久前参加了首届“老瓦杯”乒乓球明星赛。
樊振东和陈梦退出世界排名后，他们将从下一期的世界排名开始正式被移除。即使以后再次参赛，积分也不会恢复。
更大的影响将是无法参加国际赛事。不仅仅是WTT的比赛，包括国际乒联组织的奥运会、世乒赛、世界杯等赛事也会受到影响。但他们依然可以参加其他的国内赛事、全球各地的联赛或者商业比赛。想要重新拥有国际排名，必须从支线赛、资格赛或持外卡参赛打起。
但国内举办的乒超联赛和明年举办的全运会，樊振东和陈梦都是可以参加的。
樊振东表示，自己除了确定会参加2025年全运会之外，对未来职业生涯尚未展开具体规划。陈梦也表示，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身体状态，根据身体情况对接下来的职业生涯进行规划。
▲2024年8月3日，陈梦向观众挥手致意。当日，在巴黎奥运会乒乓球女单决赛中，陈梦夺得金牌。
对在巴黎包揽五金的中国乒乓球队而言，三位奥运冠军淡出国际赛场，意味着完成新老交替的任务更加紧迫。
中国乒协表示，将继续关注三名运动员的后续发展，无论他们未来是否选择回归国际赛场，都将为他们提供最大的支持。
03
“退赛要罚款”是否算“霸王条款”？
在樊振东和陈梦宣布退出世界排名后，有网友质疑WTT“退赛要罚款”这一规定的合理性，称其为“霸王条款”。
事实上，在其他职业体育项目中，比如网球，也有强制入围选手必须参加部分高级别赛事的条款，但同时也有豁免条款，除了常见的因伤退赛之外，如果选手在年龄、职业生涯年限、生涯比赛场次这几个指标上符合要求，也可以享受豁免。
2025年WTT赛历显示，全年包括四站大满贯赛、六站冠军赛、总决赛加上球星挑战赛、常规挑战赛以及支线系列赛和青少年系列赛。考虑到2025年还有世乒赛、世界杯以及洲际赛事，赛程如此密集，对运动员的体力和精力都构成了很大挑战。面临WTT“退赛就要罚款”的规定，如何在众多赛事之间作出取舍，是顶尖选手们不得不应对的难题。
除了罚款，赋零分是WTT对于运动员退赛的另一项处罚措施。国际乒联于2022年启用的世界排名规则规定，运动员的世界排名积分由过去12个月内取得的八站最高积分之和组成。由于在巴黎奥运会后接连退出包括中国大满贯赛在内的多项WTT赛事，樊振东在其退出世界排名之前的最后一期排名中，有五项赛事被赋零分。陈梦和马龙同样如此。
WTT表示，对不参赛球员进行处罚旨在支持WTT赛事体系，确保球迷、组织者、赛事合作伙伴和转播合作伙伴能够看到世界顶级选手参赛。但这一解释难以令人信服，不少网友认为，作为赛事最重要的主体，运动员的权益没有得到充分保障。毕竟，比赛精彩与否，关键在于运动员，如果运动员疲于奔命，即使参加了比赛，但状态一般，比赛同样不精彩，赛事的品牌价值与商业收益亦会受到影响。
▲2024年9月29日，刘国梁在2024年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WTT）中国大满贯赛开幕式上致辞。
在樊振东等三人宣布退出世界排名后，中国乒协主席刘国梁表示，WTT强制参赛、赋零分、罚款等规定给运动员造成了巨大心理压力，确实值得商榷。他将推动WTT修改有关规则，以保障运动员的合法权益。
据了解，国际乒联也向中国乒协表示，近期将通过紧急召开执委会、成立工作组等渠道寻求妥善方式解决运动员们的有关问题。
希望此事能促成赛事组织者认真听取各方特别是运动员群体的意见，完善相关规定，从而让乒乓球运动的职业化发展之路更顺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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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评论：WTT当反思
长江日报报业集团旗下九派新闻发表题为《樊振东陈梦退出世界排名，WTT当反思》的评论，指出——
谁都想一直延续高亢的竞技生命、不断在体育赛场获得荣誉，但即使是世界一等一高手，也有很多苦衷。如果规则不能更为人性化，不能多站在运动员的立场考虑问题和影响，遭到反对，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这次“退出排名”风波，不止于此，老将马龙等人也已不在世界排名范围内。 巴黎奥运会两名冠军接连对世界排名说“不”，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国际乒联表示，对樊振东陈梦退出世界排名措手不及，未收到中国乒协通知。表示中的急切，公众也能感知到。公众担心的是，如果任由“新规事件”发酵下去，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对此局面，国际乒联当有冷静考量的必要。 顶尖运动员放弃世界排名，对这项运动来说是两败俱伤之事。毕竟如果几大高手都不在排名体系内，世界排名的含金量也就锐减。少了最大评价体系的映照，运动员们也少了许多展现风采的机会。乒乓球运动不应该因此受到纷扰。面对目前的困境，国际乒联与运动员之间应当加强沟通、共推良性建议。
归根结底，一项运动真正想要实现期待中的商业价值，就意味着不仅要让比赛承办方赚到钱，也要让运动员赚到钱。未来WTT需要更多思考，自己究竟能为运动员带来什么。
在体育市场的商业环境中，顶级运动员永远是核心资源。
樊振东、陈梦退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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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韩振
来源 | 新华社 中国新闻周刊 九派评论 雷叔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