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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谓太白狂,而吾独为诗仙忧!试问经日沐浴在唐风宋雨下的那些意气少年,能有几人狂得过李白?李贺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彰显了气吞万里的豪气,苏轼一句“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看开了人生如梦的豁达,辛弃疾一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抒发了孤芳自赏的寂寞。

然而他们的狂都有特定的源头,或是仕途失意,或是人生不顺,或是生无知己,但是李白狂起来却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一壶能醉人的酒。李白的狂由来已久。

记得那一年李白还未成名,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文青,面对高官李邕的刁难与不屑,他高歌一曲“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就让李邕的名字挂在耻辱柱上千年。那么,更别说名扬天下的李白,对杨贵妃、对高力士,甚至对唐玄宗所犯下的狂罪了!

俗话说“酒壮人胆”,但如果是谪仙喝了酒,那就算壮了仙胆,那就算是打开了仙宫大门,于是一行行仙辞魅句、一段段旷世奇缘,便从天上纷纷流入人间。这一天,李白痛饮狂歌,之后抄起手中的青莲宝剑就是一顿拾掇,突然灵感爆发,疾笔写下了这一首令人血脉喷张的天下第一狂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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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

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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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最著名的四句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它的确狂,狂得无法无天,竟然公然在长安街上十步之内取人性命,且犯下命案后能够不留痕迹,随行千里而不被发现,更狂的是李白不仅不认为这是犯罪,反而标榜其为“功名”!

此诗约作于唐玄宗天宝三载(744年)李白游齐州时。唐代游侠之风颇为盛行,这是与全国经济繁荣、城市商业兴旺、西域交通发达的盛唐时代有关,特别是关陇一带的风习“融胡汉为一体,文武不殊途”(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论稿》)更促成了当时少年喜剑术、尚任侠的风气。

李白少年时代,颇受关陇文化风习的影响,因此,他自幼除勤苦读书“观百家”外,“十五好剑术”(《与韩荆州书》)“高冠佩雄剑”(《忆襄阳旧游赠马少府巨》),甚至,一生都不离剑,堪称是“文武不殊途”,兼备于李白一身。

李白青年时代曾“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赠从兄襄阳少府皓》),“少任侠,手刃数人”(《魏颢《李翰林集序》),他的理想就是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然后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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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曰:借他人故事,浇自己块垒。李白这首《侠客行》亦当如是。这首古风抒发了作者对侠客的倾慕,对拯危济难、用世立功生活的向往。整首诗歌的大意是:

燕赵的侠士,头上系着侠士的武缨,腰佩吴越闪亮的弯刀。骑着银鞍白马,在大街上驰骋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他们的武艺盖世,十步可斩杀一人,千里之行,无人可挡。他们为人仗义行侠,事成之后,连个姓名也不肯留下。

想当年,侯嬴、朱亥与信陵君结交,与之脱剑横膝,交相欢饮。三杯热酒下肚,便慷慨许诺,愿为知己两肋插刀,一诺重于泰山。眼花耳热之后,胸中之意气,感动苍天,可贯长虹。

朱亥为信陵君救赵,挥起了金椎,使赵都邯郸上下,都为之震惊。二位壮士的豪举,千秋之后仍然在大梁城传为美谈。他们纵然死去而侠骨犹香,不愧为是盖世之英豪。要做人就要像他们这样的侠士一样,传名百代,为人称颂。谁愿像扬雄那样的儒生,白首著书,老死窗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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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八句描绘赵地侠客的形象与行为。诗人李白以夸张的笔墨,从游侠的服饰开始写:“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仅二十个字,仿佛全是写物而不写人,但侠客的气势、风貌,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了。

“缦胡”的“缨”,“霜雪明”的”吴钩”,“飒沓如流星”的“白马”这些当时流行的任侠服饰,不仅具有典型性,而且流露出主人豪纵、慷慨之气,把物都写活了。乱发突鬓,身佩弯刀,白马银鞍,扬鞭疾骋,这是一幅粗犷英武的侠客肖像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用《庄子》典故,夸剑之锋利,诗未言杀何等样人,不过所谓侠客,总是杀不义之人,为人报仇之类。“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是侠客解人之难不求回报的节操。这几句高度概括了侠客排忧解难、不图名利、尚义气、重承诺的高尚人格。

在渲染侠客精神后,“闲过”两句是承上启下的过渡,将侠客与战国时期信陵君这样的“明主”联系起来。李白正是想结识像信陵君这样的明主以成就自己“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靖一”的政治抱负。

接着十句写信陵君救赵用两位侠客的故事。写信陵君款待侯嬴和朱亥,两位侠客为信陵君的大义和感情所感动,意气慷慨激昂如白虹贯日,许下比五岳还重的诺言。赞扬朱亥挥锤击杀晋鄙而震惊赵国,虽然侯嬴和朱亥都死去,但在魏都留下盛大声名,侠骨传香,不愧为当世英雄。

诗人不仅在热烈地颂唱侯嬴和朱亥“二壮士”,同时也对校书天禄阁草《太玄经》的扬雄辈,无情地加以蔑视:“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末二句以扬雄反衬侠客精神的崇高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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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的孤独体现在最后一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谁愿意像痴痴的书生一样,读了一辈子书,却只能白首著书,老死窗下?这首诗写于唐玄宗天宝三载,正是李白刚刚被赐金放还之时,他受够了做皇帝的优伶,不愿再凭借浓胭艳句取悦权贵,所以他才想起了古代侠客,想起了仗剑走天涯的洒脱。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大唐并没有人像信陵君一样愿为李白买单的人,所以他才狂,他才狂得无法无天。另一方面,越是张狂,就越是显示出一个人的孤独,以张扬来掩饰内心的不安,这件事李白简直驾熟就轻。故而,看似狂放无边的一首诗,却是李白至为孤独的一次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