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风
第1章、一如既往的雨后清明
林家是在毗邻市区的镇中心上。镇上有诸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巨有钱的豪宅，那种用土草堆或石头堆砌起来的老式房子寥寥无几，这些人家要不早就移民海外，要不就是村里唯一唯二的贫困户。福建人的执念似乎就是盖大厝，那一幢幢的豪华别墅平日只有一两个老人守着，多余的房间只得便宜村里的蚊子。林明一家在新街的十字路口，街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商铺，也是镇中心，人来人往的，镇上的人通常来这里购物。镇中心可比市区的大部分地方热闹多了，市区除了万达、古街和医院，其余地方总是冷冷清清的。不过，镇中心的房子比起周围豪宅可显得旧多了，商铺盖了多年，算落后的建筑了。清风家的位置比林椿家差了些，是比较犄角旮旯的安置房，但这个村子就这么大，也不存在方不方便的问题。市中心的商铺因为人少容易倒闭，而新街的随意一家店，生意都能红火起来。确实，很多年青人来了，就不能体面地离开了。虽然物价高，房租贵，房价离谱，低薪单双休；但美食丰盛，交通便利，人口刚好，青山绿水，碧海蓝天，绝对为宜居城市。这个城市的人赚钱是很厉害的，商人遍布世界各国。福建人，以吃苦耐劳为乐。
天刚蒙蒙亮，美金超市已在营业。老板娘美金虽然已快六十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今天是清明，路上有不少采买物资的行人。有时候清晨有浓雾，超市前烟雾缭绕，按老太太的话讲：“这是天宫哪！”
林明在大厅和厨房来回奔走，为四个孩子准备早餐。每端一道菜上桌就朝楼上叫唤。见无人下楼，他喊道：“叫你们早点睡，现在起不来吼。有你们最爱吃的小笼包和扁食。”
小笼包和扁食，这不天天都有的吗？
林槟和陈萱拉着手，率先下楼，后面跟着单身教书先生林树。他们三落座后，林椿打着哈欠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下楼。
“阿姐，你的审美，我真的服气。名牌都能穿出批发市场的味道。真不是广东货吗？”林树嫌弃道。
林椿难得买个奢侈品，她叉着腰，回：“大美女的事情你少管。我和穆如一起买的，上次去她家，你怎么不说她。还夸堂姐你真有品位。驰名双标，林树也。”
林树不解：“真的吗？好像是同款。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买不同的颜色。穆如穿着不土。”
“快坐下来吃饭，别弄太晚了。”林明催促道，对这个大龄剩女既疼爱又无奈。村里最大的未婚姑娘在我家——林明时刻想摘掉这个烦人的帽子。但一想到万一宝贝女儿遇上不良人，那还不如不找呢。
陈萱夹了一个小笼包，说：“小椿，快来吃。等会还要干活。我中午还得赶回医院呢。”
“阿萱，你中午就去医院吗？这么忙。清明也要上班？”林树问道。
陈萱嚼着扁食，点点头。林树为了省钱经常开弟弟的车子，按理说工作这么几年，也该买上车了。但他如貔貅一样，只进不出。有日，林槟问林树：“你以前节俭是节俭，也没有很抠，最近怎么了？”林树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相册，向弟弟展示了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孩：“她们村聘金最少88万。”林槟秒懂了，此后去夜市都抢着买单了。林槟夫妻俩都是财务，一个在能源公司上班，一个在医院上班，从毕业后没换过岗位，他们的工作和专业完美契合。林树在高中当数学老师，他在师范大学读的是数学专业；而林椿读文学，在博物馆上班，这一家的大学生四年基本没白学，都派上用场了。
待吃完早餐，一家人拿着祭品和锄头等工具向山上出发了。从村里到山上大概需要走个十五分钟的山路，这是陈萱的速度，按林椿的身体素质，至少要爬半小时以上，她走几步便停下来大口呼吸。要是同时和爷爷奶奶一起出发，她也会落后很多，快八十的老人比八零后也强。陈萱第一个到了墓地，林槟和林树也随后到。
墓地周围长满了杂草，墓地上铺了大理石，两侧栽着郁郁葱葱的松树。又是林明一家最早到，黄美金拿出锄头开始除草。陈萱用纸巾拂去石头上面的灰尘，将祭品的篮子放在上面，然后戴上白色针织手套拔起草来。林椿叉着腰站在一旁望着路上的行人发呆，她还没将呼吸调整过来，她和穆如一样，爬山困难户。墓地外围的杂草被一除而尽，露出黄色的干涸土地，林明将野草都堆在一旁。
“大嫂，还是你们一家最孝顺。”林凤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小椿跑向下方，准备扶爷爷奶奶。林老爷子虽然快八十了，仍健步如飞。老爷子的背影看不出老态，别人只以为他年纪不大。林椿还未走近他便跳了上来。她也没打算扶爷爷，她重点是来扶奶奶的。作为家里第一个孙辈，她很是得宠，尤其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只有奶奶不嫌弃她不结婚。林昭走近墓旁，巡视了一圈，说：“老三一家怎么还没到？”
林暄开车是出了名的野猪乱冲，现在的交通规则严谨，交警们油盐不进，他近些年收敛了很多。不过，他还是局里的常客。老爷子平生诸事顺遂，唯独这个暴发户的小儿子使他偶感难堪，因他平日做派夸张又说话不着调，虽如此小儿子仍是个开心果兼大孝子。二儿子还算可人，不但继承了他的衣钵还步步高升。大儿子夫妻勤快又吃得了苦，将超市经营得风生水起。大女儿白手起家，风光无限，随叫随到，贴心至极。老爷子一辈子春风得意，三儿一女都极其孝顺。
花芫一家的队伍歪歪斜斜地上来了，因为林暄非要开车，在山下堵了许久，大部分人家还是选择骑小毛驴比较不容易被堵住。徐淑琴左手的袋子里装着几瓶茅台和一堆补品，右手牵着她的宝贝大孙女朱汐。吴俊宇拉着在队尾的花芫走在丈母娘后头，他漂亮的妻子身体向来不好。风莺帮忙卸下袋子，道：“淑琴，怎么说你们都不听，老是买这么贵的。你看我买了纸钱的劳斯莱斯、梅赛德斯和宾利，这一大袋都是美金，烧几亿美金不比茅台实惠。这刀乐也就花了几十块。阿咪人呢？”
淑琴撩了撩头发，挤出僵硬的笑容：“还不是阿咪非要买的。他在找车位。”林暄总喜欢花钱买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大家已然习惯了，反正他不缺钱。
美金家人口众多，又都是青壮年，三两下就把墓地周围修整好了。老太太跪在墓前，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三分钟，还不见她起来。小椿走近奶奶身边，等奶奶起身再搀扶。待大家拜好后，美金烧纸钱和放鞭炮。美金让穆如把拜拜的三杯葡萄酒喝掉。阿咪的茅台最终还是无用武之地，每年完整来完整去。
穆如走到墓前将拜祭过后的酒喝干，用右手背擦着嘴。
“你也太能喝了，真是女中豪杰啊。”林树感叹道。
“那当然，阿香给我家穆如算过命，穆桂英挂帅！”凤莺笑道。
“我喝几滴，你说我酒精。她喝就是女中豪杰。”小椿随口一出,“穆桂英，他老公杨宗保不是万箭穿心吗？”
“不会吧？”陈萱感觉二婶会生气。事实也是如此，林凤莺如炮仗，一点就着。
“哪部电视剧来着？我想不起来了。李若彤主演的，里面的杨宗保巨帅好不！反正，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如果现实中老公像杨宗保那么帅，那么，让我万箭穿心也愿意。”林穆如摊着双手。
凤莺瞟了一眼穆如。
“你这张破嘴，怎么可以在单位里存活那么久。”陈萱收拾着祭品。
“不对，穆桂英挂帅是我帮小妹算的。算命的尼姑只说了穆如贵气得不得了，花芫是七仙女，我们阿椿是走到哪里都有的吃。穆桂英多好！巾帼女英雄。”老太太才反应过来。
“秋娥……穆桂英……你说冬宫是穆桂英我还信，秋娥看起来就很怕死的样子。阿嬷，算命的收了你多少钱？赶紧去讨回来，瞎算。”穆如说道。
“阿嬷多精明，怎么会被人骗，穆如你才傻呢？”小椿搀着老太太。
“对啊，哪有你嘴甜。小椿最讨老太太的欢心了。”穆如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