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我》,春和景明,向阳而生。
影片回归关注特殊群体的初心,以一个平视的视角,真诚的娓娓道来。
不带主观情绪引导,不去专门定义善恶冲突,不去刻意营造剧情曲折,以一种高度写实的影像风格进行沉静而漫长的凝视,突显客观、冷静的哲学思想。
不怜悯不奇观化,做到了真正的尊重,角色情感很克制,有的放矢,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都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导演深知让观众痛哭流涕不是本片的目的,积极乐观才是。
这让该片似涓涓细流,润物无声,视听语言也如故事一般,平实但力透纸背。
如外婆在跟培训中心老师协商时,在刘春和的世界里,导演把人声化成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寓意刘春和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早已能够做到充耳不闻,坦然面对。
在体现外婆对外孙的爱时,视觉符号短暂停留却可打动人心,像那两沓车票是千万公里跋山涉水的求医经过,车票上写的“推拿有用”“神医没找到”“春和拒绝”是外婆的千山万水都与春和有关,世间无灵药,爱意越山海。
还有刘春和与雅雅出去玩,他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她手,做了许多思想斗争。
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没有一句台词,半点音乐,声音暂时不见,春和的周遭被抽空变的静谧,与其他人有说有笑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而后雅雅以上厕所为由跟他挥手告别,声音再次响起,世界恢复正常,但刘春和形单影只的矗立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他在别人眼中依旧是不正常的,只能一个人走进博物馆,看着奇形怪状的三星堆黄金面具。
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终归是美好愿望,现实中基本都是无疾而终的爱情,导演没有过多渲染,一收一放,寥寥几笔,情感世界的千沟万壑尽显,不必特意说透,点到为止,给出留白,现实艰难的表达便已入木三分。
失意过后,刘春和因情绪低落吃自制牛轧糖被噎到致使生命垂危。
他养的小猫雷震子在眼前浮现,小时候的他藏进了皮箱里,父母在一旁商讨找不到就不找了,这一段平行蒙太奇,演技、技法震撼有力。
随之引出的是家庭关系的复杂性。
父亲沉默不语,近乎于透明,母亲怀了二胎,心事重重,总是担心春和走到外面风吹雨打的世界,把他关在“笼子”里,哪也不让去,外婆有故事,刀子嘴豆腐心。
这一家人表面和和睦睦,实则暗流涌动,母女有隔阂,母亲不了解儿子的需求,每个人的都有秘密,但这个秘密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只是这份爱太沉重,极易被点燃引爆。
刘春和跟母亲的争吵源于一次聚会后的沉默,这是刘春和为数不多的发泄。
但刘春和从未真正怨恨过母亲,还会在母亲熟睡后偷偷给她盖上被子,母亲也没有不爱他,多少年来一直精心呵护。
他知道大家都很难,更明白母亲对自己的爱以及说不出口的苦衷,可久病床前无孝子,所以刘春和要让自己自力更生,不以爱的名义绑架任何人。
关系裂缝有了,戏剧张力有了,只需用力一推,情绪感染力就来了。
但影片没有卖惨,反而添了几笔浪漫主义,如刘春和不会说话的朋友,骷髅模型,流浪猫雷震子,与会说话的朋友外婆。
三个朋友各自陪他走过人生的某一阶段,再在某一时期分开,外婆不用再牵挂,可以出去走走,去想去的地方,以后的路刘春和能自己走。
结尾处,刘春和开车载着外婆来到旷野,外婆解开围巾,刘春和带着雷震子的骨灰,关关难过关关过,“生命久如暗室,不妨碍我明写春诗。”
同时,本片也不歌颂苦难,反倒尽力描绘细腻的人文关怀。
刘春和最怕的不是别人鄙夷的目光,也不是嫌弃的行为,而是不把他当作正常成年男性,但在合唱团,刘春和能以正常人的身份融入其中。
老人们向春和请教手机问题,刘春和不厌其烦地教他们手机支付,身份验证,老刁与刘春和的鼓艺对决,老刁毫不退让,春和沉着应对,大家共同决议,公平竞争上岗。
这样的解构既真诚又真实。
真诚在放下功利心,不是利用题材而是拍好人物。
人们都说见字如面,从刘春和歪扭的字迹可以窥见他不受控的躯体,但这些不工整的字正是他震撼人心的坚毅,借由影片传达出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鼓励更多人勇敢生活。
如刘春和坚持每天康复训练,过马路时努力跟上大家,尝试去当培训机构的讲师,在咖啡店应聘时不停地来回走,报菜名,念绕口令,自己打工赚钱上大学。
在天台先在手机上打出跟老师说的话,然后一遍遍的熟记,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打通招生办的电话,不放弃一丝希望,竭尽所能实现当老师的理想,前期铺垫做足,后面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自然而然感人肺腑。
真实在不虚无主义,胡编乱造。
为了煽情故意制造一些矛盾,只会小哭中哭大哭,不懂的写实,《小小的我》的情绪是水到渠成的,感动是发自内心的,情节是偏纪实的。
现实中特殊群体在工作、生活、学习上的确有很多不便,电影并没有避讳这一点,也没有故意把人间营造成处处是真情,人人都有包容心的样子。
如公交车司机说刘春和还是少乘坐交通工具,外婆让他道歉,乘客不满,咖啡店老板假慈悲,利用他营销赚钱,厌恶、歧视、偏见并没有消失,平淡日子里总有许多刺,转身就会撞到现实。
于现实而言,打破偏见,消除刻板印象,让人们了解特殊群体,不再有隔阂与误解。
毕竟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它,所以片中出现频次较高的一句台词是“脑瘫不是傻子”,他们有正常人的情感诉求,也渴望爱情和社交。
于电影而言,打破异样的眼光和认命的屈从,让渺小的自己找到存在主义,活成完整的我,爆改自己的人生剧本。
拒绝被定义,完整的我是我活成的样子,不是别人眼中的我该怎么样,像蝉一样蜕皮新生,在盛夏的蜕变,书写不一样的精彩,“世间多不公,但这些都不能阻止我们走向光明,拥抱自由”,送自己一朵小红花。
此外,《小小的我》还出了一支特别的纪录片《我的电影》。
片中的三位主人公龚苏、夏一毫、岳铸就是电影的原型,刘春和身上有他们每个人的影子,他们在东京电影节看完电影后都喜极而泣。
这就是现实主义电影的社会意义,有融化积雪的行动力,他们是小小的我,也是亲爱的天使,他们不是一个人的独唱团,而是所有人的合唱团。
这是他们的电影,里面有龚苏的诗,夏一毫的世界和所爱的一切,岳铸的爱与帮助, 也是我们的电影,有我们的感动,让《小小的我》成了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