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都
在凉山州东南部布拖、普格境内,和两县接壤之地,居住着一群自称“阿都”的彝族群体。他们本是凉山彝语三大方言的里的索迪方言,因从明景泰三年(1452年)到1950年都受阿都土司的统治,在近500年的统治间,形成了语言、服饰、性格等风格迥异的群体,是火把节原汁味最隆重的地方。
阿都在语言上仍属索地方言,部分词汇不同;服饰尚黑,端庄;性格上,一般称为“阿都乃亏”,意境上表示豪爽、耿直、无所畏惧之意。对阿都的历史、文化、性格、服饰等在林茨的《百褶裙》一书里有比较贴近的描述 ,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一下。
解放前夕,阿都土司也已无力掌控其属下黑彝,已是有名无实。而黑彝家支(宗族)也是从清末一直武装扩张,至解放前已是兵强马壮。例如吉狄支有800户,1800人,枪支3000支,主要分布于今布拖区的3个乡。比补支700户,1000余人,枪支3200支,分布在全县5个区。莫什支有100户,300余人,枪支1300支,主要分布于今拖觉区、交际河区。
耿直又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使然,使得阿都地区历史上兵燹不断,战争械斗永无止境。解放前夕,整个凉山犹如低配版的日本战国时代,兵荒马乱,而布拖尤为激烈。
如果时间从解放前稍微往前拨动一下至清末,此时步枪尚未传入凉山,其战争方式和后期又是迥然不同的。当时仅有火药枪,多数兵以红樱枪和刀盾为械,但彝族的攻防装备是拥有一个完整的系统。
在无数的战争械斗中,比布(支)莫什(支)之战,其时间跨度,械斗规模及份亡程度均属布拖冤家械斗之首。说起比布莫什之战,上世纪健在的双方许多年逾古稀的老人都经历过,能说出许多细节故事。比布莫什之战历经四代人,到解放才得以平息。
导火线
大约在1880年左右,特觉莫什特子支莫什莫尔作嫁给四棵欧吾支欧吾俄子惹,不久丈夫病故,莫什莫尔作返回娘家,后经媒人作媒嫁给罗家坪比布吉伍支比布史鬼。此事被欧吾支欧吾日志木来得知,木来即怂恿其远房侄子欧吾俄子惹兄欧吾尔呷和比布吉伍支打冤家。
欧吾尔呷说其弟已故,且本家只没有适合弟媳的对象,且比布家是征得莫什支同意才娶的,我们只要拿回彩礼就行了。但欧吾日志木来说:“杀子是一仇,拐妻是九仇,现我们的媳妇被比布家拐走,如不打回来,以后欧吾支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些你不懂,你管出银子。”
这样他俩各出一半拿三锭银子秘密到交际河他们的家门那里去换粮酿酒,请呷则惹尔(包谷坪、罗家坪一带的几个小家支打一头花母牛结为互不侵犯,共同防御誓盟的组织,有欧吾支、热烈吉巴支、吉担比虫支、莫什扭俄支、吉保支等)共同商议打冤家之事,在交际河欧吾支欧吾尔扯合正的主持下秘密商定了打比布吉伍支的计划。
呷则惹尔在欧吾尔扯合正的组织下出兵进攻比布吉伍支,杀死比布外哈尔黑。随后,比布吉伍支又出兵攻打附近的热列阿坡支的寨子,打死莫什吃呷伍黑,此后比布吉伍支加急修围墙,但围墙未修完,莫什支又来讨伐,比布吉伍支一路由比布日合古尔、比布阿虫火尔带领打外围,一路由比布阿黑仿尔、比布阿合外尔率领在堡内打,结果在堡内的三四十人被杀死,比布吉伍支的堡子被莫什支洗劫一空。
械斗的转移
比布吉伍支为报仇雪恨,酿酒向其家族比布子古支求援。比布子古支在其固定的议事地点坡色洛奎召开大会商讨替比布吉伍支报仇一事,一致认为拔一根鸡毛,痛在鸡骨里,一个家族就象一根骨头连起的,比布吉伍支被撵出堡子,是整个家族的心痛和耻辱,所以都同意出兵攻打莫什。
比布子古“德古”权威比布日各拉则这样说:“我们比布子古四子居住分散,从衣某(现西汉河坝和瓦都、基只等地)到交际河路途遥远,且一旦我们攻打交际河莫什支,那么拖觉的莫什支也不会袖手旁观,故不如先打附近的拖觉莫什,把他们撵走,抢占地盘后再往下打。”于是比布子古家族就定下了向拖觉莫什家族挑战的计划。这样,四棵欧吾支与罗家坪比布吉伍支的冤仇就转化为比布子古家族与拖觉真什家族的械斗。
羊叼狼 鸡抓
拖觉莫什家族得知比布子古四子联合攻打他们,自知兵力相差甚远,不敢正面应战,便派人从中调解,但比布子古不愿接受调解,反而更加增大了他们的野心,认为莫什的地盘唾手可得,便想趁机把奠什家族擀走,占其地盘。比布日各拉则说:我们要象狼吃羊一样从边角打起,从石咀莫什堡子打起,逐步将其攀走。
于是比布子古四子和比布吉伍支决定兵分四路,由于比布子古四子中撵波支人数较多,即攻打石咀莫什堡子的主战场就由撵波支来承担,其它三路掩护主战场,比布比坡支守日排莫什日夫支,比布黑吉支守吉夫拉达莫什能不吉夫支,比布里胜和井伍支共守瓦冬和飞搞莫什扭俄支,但计划泄露,莫什家族认为这场械斗已躲不过,就将主要兵力埋伏在石咀堡子。
阿俄仁,热列金
民间一般说“阿俄仁,热列金”,意思是会理的阿俄支像老虎一样凶猛,宁南的热列支像鹰一样矫健凶狠。在前面写过一篇《会理岔河蔡三老虎略传,生如虎,死似虎。》,写的便是阿俄支。而宁南的热列金和阿俄蔡三老虎都差不多经历,从布拖出走,从破落的家庭褴褛开疆,后发展成当地最大的势力。热列金支后来出兵攻打过特觉的莫什支,却被莫什支打得一败涂地,陈尸遍野,当然那是这场战争的多年后。
这时刚好有宁南热列金手下的商人勒古古农及古依两兄弟带了一支步枪在莫什地盘上卖,莫什家把它买了下来,当时布拖还没有这种先进的枪,只有一些火药枪,多数兵以红樱枪和刀盾为械,那些从比布家嫁到莫什支的妇女劝比布支不要轻举妄动,莫什家有不点火的枪。但比布支听不进去,说他们不信这个邪。比布军以号角手、唢呐手、笛子手和旗手开道,足有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出征拖觉莫什,在各支领头人和旗帜的带领下按计划分头作战。
开战时,比布撵波支的前锋旗手社则子旦被莫什逮住,助长了莫什的军威,莫什越战越勇,比布撵波支由于没有料到莫什用重兵把守石咀堡子,故首战被挫,伤亡多人。第二次冲锋时比布撵波支得利,打死莫什底都尔合(此人系热列金之外甥)。这次之前热列金手下的勒古古农及古依两兄弟一直不肯出枪助莫什,他俩不想惹更多的事,但听说他们老板的外甥被杀,便同意出枪相助,此枪一出,一次就可以装九发子弹,又快又准,比布兵应声纷纷倒下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比布权威日各拉则看战况情形不对,便对其子(天生的跛子)日哈公惹说:“鸡应被老鹰抓的,羊应被狼叼的,但现在老鹰反被鸡抓了,狼反被羊叼了,快上马撤退。比布兵狼狈逃窜,莫什乘胜追击,比布伤亡惨重,被抓的也不少。
老井堡子之战
比布兵惨败石咀堡子后,一心想复仇挽回面子,但几次偷袭均由于秘密泄露而没有占到便宜。故决定再次偷袭机来老井。比布子古四子兵备长梯子在拉布坡体集中,夜色中看见机来老井莫什家堡子的制高点普坡惹有篝火、号角声、唢呐声时,比布子古的长老们便说可能我们的秘密又泄露,恐怕今夜出兵又要战败,众人欲打退堂鼓。
但白彝阿吉苏哈站起来说今夜子古兵到得齐,我看情形那号角不象战备声,那唢呐不象鼓动声,那篝火不象针对我们生的,如今夜兵齐而对方不发觉都不偷袭莫什,那今后你们攻打莫什就要老婆一起出兵才行了。在他的鼓动下大家乘夜潜入机来老井堡子外,派麻剑都里搭梯子探虚实,不料被跟在后面的一个人推下围墙,掉进猪圈内,恰逢没有防守,人已睡熟,他随手砍了一头猪,后面的比布子古兵听到猪叫后说猪都被砍了,没有人防备,故一窝蜂冲了上去,有过梯子的,也有搭人梯翻过围墙的。堡内莫什家的人有的还没醒来就被砍死,有的起来后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杀。
堡内的制高点普坡惹是机来老井的军事要地,那里住着莫什的“相帮兵”,但比布子古兵冲进堡内后主要兵力向普坡惹进攻,普坡惹来不及形成反抗势力就被比布子古兵拿下。这次战役莫什的机来老井堡子受到重创,伤亡惨重,房子和畜圈被烧毁不少,被烧死的分不清是牲畜还是人。据说有个叫哈马友巴的人看到一副肚肠,认为是猪的,准备翻来吃,结果肠内尽是海椒才知道是人肠,作呕不止。
相持
比布兵报了石咀堡子之仇后,比布“相帮兵”就驻进了离莫什比较近的日哈阿莫和老喊(“相帮兵”:即各支按人头派出来轮换值守某地的兵,“相帮兵”必须是精悍的,各自带武器,口粮).日哈阿莫虽离莫什地盘较近,但在比布日各拉则的带领下修筑的坚实的围墙,防护水沟,且有比布“相帮兵”,故奠什也不敢轻举妄动。比布的老喊堡子也离莫什比较近,经常受到奠什偷袭。一次莫什一小股兵偷袭老喊堡子,打死比布阿作子哈。
后来,九都吉狄拱惹木尔和比布吉比日魁两家打冤家,于是各自请了大家族,比布子古四子兵和吉狄阿恶四子兵以火木沟为界,你打过来,我赶过去,难分难解,此时莫什看准时机,准备偷袭日哈阿莫比布堡子,但秘密泄露(有人从中通风报信后给予重赏)后,快马加鞭通知正在和吉狄纠缠的比布子古兵,比布子古兵马不停蹄连夜赶往日哈阿莫,当晚奠什果然来偷袭,比布日各拉则之子比布木呷被打死,而莫什日哈此则之子莫什老尔被抓。
第二天莫什日哈此则派人来调解,只要还其儿子,要银子可以给一簸银子(可以装25斤粮的竹笼),也可以把土地和财产、娃子让给比布后自己搬到普格去,但比布日各拉则难解失子之恨,还是把他杀了。自有了枪以后,大规模的械斗就没有了,但小规模的偷袭和相互抢劫牛羊等财物是常有的,据说有一头母羊还在莫什与比布之间转了七次,如此结下的仇恨到了解放后才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