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绘画不甚了解,看过的画展也有限。不过,20年11月底看过的一次画展倒还记得。
那时我经常穿梭于医院和家之间,“曼庐墨戏——陆小曼的艺术世界”展区正好设在静安图书馆,离两者都不算远。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拐了个弯,去看画展。
当时正值疫情,观展的访客都需要登记姓名和手机号。为的是一旦有情况,就能追踪行程。不过气氛到底还算宽松,看展的人也并不少。
有位老先生手拿数码相机,从进来就一直咔咔拍摄,到了画展中心,四处环望,想找个人帮忙拍一张观展照。
几位满头银发的上海阿姨结伴而来,在展柜前驻足凝望,墙上挂着陆小曼的照片。春日河畔,杨柳从边,淑女折柳,长款旗袍勾勒出婀娜的身形,眉眼浅淡,那时候她还年轻。
01
其实,大多数人心中,陆小曼是年轻的。毕竟,人们关注的是她的少女时光,关注的是她和徐志摩轰动的恋情和短暂的婚姻生活。
1931年11月徐志摩飞机失事时,陆小曼才29岁。29岁到62岁,陆小曼的后半生,许多人提起来是模糊的一笔,对陆小曼而言,那是真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29岁,青春尚好,不过徐志摩的死让她年轻的岁月苍老起来。
“小曼素服终生,我从未见到她穿过一袭有红色的旗袍,而且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比较阔气的宾客,也没有到舞厅去跳过一次舞”。
编辑出版《徐志摩全集》是他们爱情的延续,也是陆小曼生活的动力。
正如她给志摩的挽联:“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她费心搜罗徐志摩生前的一切文字资料,日记、书信、翻译作品,按照本来计划,1936年下半年可以开始出《志摩全集》。后来,36年10月,她听胡适建议,将《志摩全集》改交商务印书馆出版,抗日战争爆发后,出版也就搁置了下来。
幸而,1954年商务印书馆找到了抗战前陆小曼交付的《徐志摩全集》的原稿。
时局动荡,编就遗文并非易事。
陆小曼的生活除了徐志摩,还有艺术。“她又请了贺天健教她画,王星伯教她做诗。”艺术与美是她和诗人相爱的起点,也是她生活中的阳光。
她卧室里悬挂着每徐志摩的遗像,每隔几天,她都会换上新鲜的花束。
50年代,农工民主党要吸收陆小曼入党,成为民主人士,她的入党自传是请一位晚辈朋友王亦令代写的。“反右运动之后有过一个全体知识分子‘向党交心’运动。‘交心’也者,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检查、坦白交代。这交心检查,她也叫我代服其劳。以上所说的这些代笔,都不是什么她口述、我听写,而只是她约略讲-讲宗旨、大意,由我自己去洋洋洒洒做文章。我还记得那份‘交心检查’,她更是连宗旨、大意也懒得说了,就由我代她‘交思想’、‘挖根源’、‘订出努力方向’,写完后,她过过目,点点头,就缴上去了。”
她待朋友热情讲究义气,并不因王亦令是个右派就避之不及。她始终停留在一个消失的旧世界里。
“她整天斜依床上,百看不厌《红楼梦》以及还珠楼主的剑侠小说。她倒并非偏爱此二者,实在是家中别无藏书。”
她托朋友借书:“但有两种书她叫我不必拿去,一是政治说教的书,一是用简体字排印的书,前者她不爱看,后者她不认识而又懒得再学。”
02
陆小曼和翁瑞午的关系始终受人诟病。
徐志摩生前,上海小报《福尔摩斯》刊出了一篇低级趣味的文章《伍大姐按摩得腻友》,影射徐、陆、翁一事。
徐志摩死后,外界对陆小曼的批评也多。陆小曼深居简出,学习艺术,生活上经济上对翁瑞午都有相当的依赖。1938年,他们正式同居了。
翁瑞午与妻子陈明榴也是青梅竹马,育有5个孩子。陆小曼和他的同居备受各方压力。
胡适等旧朋友因此疏远她,赵家璧、赵清阁等劝她要么分手,要么结婚,不要这样不清不楚的同居。
她伤感过,也振作过,戒掉鸦片,1947年在赵清阁的人的劝说下发表了最后一篇短篇小说《皇家饭店》。
不过她和翁瑞午也始终没有分手。
翁瑞午对她算有情有义,经济上尽力供给,拿不出钱的时候,就开始卖祖传的书画和古玩,一直卖到无物可卖为止。
陆小曼对他也有始有终。
1955年,翁瑞午认识了一名姓关的女学生,生下了一个小女孩,翁瑞午因此坐牢,陆小曼抚养了这个孩子。
1956年4月,陆小曼成为上海文史馆馆员。1958年,她又成为上海中国画院专业画师,并参加上海美术家协会。
翁瑞午出狱后,因为肺病落下了病根,经常吐血,医药费很高。陆小曼也尽力扶助。1959年陆小曼填写表格时,“家庭人员情况”一栏中填了翁瑞午。
他们是友谊、爱情还是亲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作者: 刘洋风:爱生活,爱写作,寻寻觅觅,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