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多年前，南洋首富张弼士在山东烟台创立张裕葡萄酿酒公司，随后陆续从法国、意大利、奥匈帝国、西班牙等国引进酿酒葡萄 124 种。
为了区分这些品种，张裕公司请来文人给葡萄们取名字。1号是「玛瑙红」，4号是「品丽珠」，6号是「赤霞珠」，17号是「雷司令」。
其中，当属5号的名字最具东方气质，叫「蛇龙珠」。
100 多年后，蛇龙珠在国外已成绝唱，而在中国，以蛇龙珠为主要原料酿造的解百纳葡萄酒全球销量突破 6 亿瓶。
一个身世迷离的葡萄品种，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中国，扎根、破土、自成一派。
图源：西鸽酒庄
关于蛇龙珠的起源，至今仍是一桩众说纷纭的悬案。
有人推测它是赤霞珠和品丽珠的杂交品种，有人认为它就是品丽珠。
此外，权威书籍《酿酒葡萄》的作者之一胡塞·弗拉穆兹通过 DNA 检测发现，生长在宁夏张裕酒庄的蛇龙珠的基因与佳美娜完全相同。
图源：西鸽酒庄
不过，即便与多个酿酒葡萄品种有着道不清的血缘关系，蛇龙珠扎根中国一百多年，早就完成了从新移民到原住民的身份转变。
西鸽庄主张言志坦言，「蛇龙珠在国外已经找不到母本了，它是一个非常土著的品种。」
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
2017年，张言志来到宁夏青铜峡产区建葡萄园和酒庄，完成他学生时期的梦想。
在波尔多念书时，他告诉葡萄酒学院院长：「某一天要去酿自己的一款葡萄酒。」院长看了他半天，说：「言志，世界上不缺一款普通的葡萄酒。」
带着偏要酿造中国特色酒的笃定，扎根宁夏的七年时间，西鸽酒庄做出了显著的成绩。
2017年建庄，2019年开门迎客，2022年出口业绩实现500%的同比增长。且在之后的一年时间内，先后拿到数亿元和数千万元的投资。
西鸽酒庄
同样在这七年时间内，西鸽酒庄重点培养蛇龙珠葡萄园，陆续推出「玉鸽单一园蛇龙珠干红」、「藤上藤干红」、「 X 蛇龙珠干红」等多款由蛇龙珠酿造而成的葡萄酒。
其中，「藤上藤干红」与「 X 蛇龙珠干红」在京东平台上的售价分别是 1599 元与 2200 元。
藤上藤干红葡萄酒
蛇龙珠 I 赤霞珠
X 蛇龙珠干红葡萄酒
单一蛇龙珠
相比赤霞珠、黑皮诺等主流酿酒葡萄品种，蛇龙珠无疑是徘徊在葡萄酒世界边缘的冷门选手。不仅不被重视，蛇龙珠的生青感一度被视为廉价的表现。
外人不理解，蛇龙珠真的可以做出世界级的葡萄酒吗？
西鸽对蛇龙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又是为何？
张言志 西鸽酒庄
如果葡萄酒里出现了生青味，大概率会被判定为一瓶失败的葡萄酒——这种令人不悦的气味，常被品酒人士归为缺陷类范畴。
不仅是蛇龙珠，智利的佳美娜，南非的长相思，都带有这类「天生缺陷」。
2002年，王旭东从广东来到宁夏贺兰山，承包了 500 亩地，一次性栽种 6 个葡萄品种，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事业。
「当时，整个宁夏的种植面积不超过 10 万亩。全是戈壁滩，没有一片能成型的地。」
王旭东从挖石头开始，平整地块，种下葡萄苗，用接下来十余年时间，等葡萄藤变得茁壮，并建立起容园美酒庄。
容园美酒庄
宁夏葡萄酒产业发展初期，由于葡萄苗木的选择有限，赤霞珠、品丽珠、蛇龙珠这三个品种是许多酒庄的初步尝试。
容园美酒庄首批种下的葡萄里，就包括蛇龙珠。「当时也没考虑过蛇龙珠这个品种的市场前景，只是作为一个大众产品来种。」
蛇龙珠的生命力旺盛，树势强壮，对炭疽病有不错的抵抗力，尤其适合在宁夏的沙质土壤里生长。
种植蛇龙珠的第二十年，王旭东有了一定的数据积累，他发现，「蛇龙珠树龄超过 10 年后，整个葡萄园的产量是逐步下降的，相反葡萄的品质变得越来越好。」
意大利顶级酒评家伊安·达加塔也在他撰写的文章中强调了这一点——
当蛇龙珠长势过于旺盛时，也会出现无法成熟的情况，25吨/公顷的产量显然是不合理的，葡萄酒往往有较强植物气息，但在更合理的10吨/公顷时，草本气息就没那么明显。换句话说，找到合适的土壤类型和气候区域种植蛇龙珠很重要，但更要确保低产量。
很多人评价蛇龙珠有生青味，王旭东认为这种说法比较片面。「如果蛇龙珠种植酿造得当，生青味会变成一种淡淡的甘草香，非常有记忆点。」
在 2021 年 JS 中国百大榜单上，容园美酒庄 2018 年份的「红方印蛇龙珠」斩获 94 分，位列第 7 位。JS 评论，「这款酒散发着浓郁、鲜活的草本植物、陈皮、白胡椒和咸鲜的黑李子气息，入口非常多汁，很真实，很有个性。」
红方印蛇龙珠 2018年份
意大利顶级酒评家伊安·达加塔认为，蛇龙珠可能不是一个完美的品种，但世上也没有一个绝对完美的品种。
「我个人已经被许多中国单品种蛇龙珠葡萄酒的品质所迷住。其中特别好的那些有非常值得一喝的纯净度、香气和轻盈质感。」
1997年，新慧彬酒庄开垦葡萄园，种下第一株酿酒葡萄。2017年，尚颂堡品牌面世，随后陆续推出琴棋书画四个系列的酒款。
本着「想做一款中国特色葡萄酒」的初心，尚颂堡分别于 2017 年和 2019 年做了两款单一品种的蛇龙珠。
酿酒师高远介绍，「只有在好年份好才会做单品种的蛇龙珠。」
新慧彬酒庄
蛇龙珠受制于普遍较差的坐果率和较长的生长周期，若是遇上多雨年份，果实成熟度也会相应受到影响。
「而当蛇龙珠足够成熟，它身上的青椒味会被另一种中草药味取而代之，后期还会出现香料味，口感圆润，比较柔和。」
尚颂堡 乐谱蛇龙珠干红葡萄酒
最近几年，一些酒庄和葡农拔掉蛇龙珠，种下更受市场欢迎的葡萄品种，如马瑟兰、美乐、西拉。
但部分酒庄仍在不断增加蛇龙珠的种植面积，持续探索蛇龙珠的品种特性。
西鸽花了三年时间去做蛇龙珠叶片变化的对比试验，发现叶子变红的蛇龙珠草本香气更足，品质典型性更强。张言志说，「所以我们认为叶子变红是蛇龙珠独有的属性。」
蛇龙珠 图源：葡萄酒
最早从 1998 年开始种植蛇龙珠的雅岱酒庄，也在摸索种植蛇龙珠的过程中总结出经验。
庄主王灿辉介绍，「蛇龙珠容易受到卷叶病毒侵害，造成营养缺失。因此在管理过程中要对工具充分消毒，对染病植株及时清理，严格控制灌溉。」
雅岱酒庄 甘成古堡蛇龙珠干红葡萄酒
「当我们向朋友介绍蛇龙珠时，大家很容易把握到其中的香气，比如甘草、青豆，或者说有一点点龟苓膏的味道。尤其是广东地区的朋友，他们更容易察觉到。」
2009年，九月兰山开庄之际，就种下了蛇龙珠这个品种。庄主小女儿兼酿酒师高玉洁观察到，蛇龙珠有明显的生长节点，等树龄达到一定年限，加上采收得当，蛇龙珠能表现出独特的香气，尤其适合搭配中餐。
「它的独特香气既是短板，也是优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诸如中草药、龟苓膏的香气，只有中国人才可以识别到。」
宁夏九月兰山酒庄
从建筑行业转行，受父母之命进入酿酒行业，高玉洁从最初的打工人心态逐渐转变为热爱驱动。
她与姐姐高玉蕊更新了九月兰山一系列酒款，其中风土的表达者·蛇龙珠的酒标上，一只彬彬有礼的小黑狗跃然纸上。
「我们曾养过一只小黑狗，非常忠诚。蛇龙珠就像这只小黑狗一样，对于这片土地，它是有发言权的，是一个有代表性的独特品种。」
九月兰山 风土的表达者·蛇龙珠
2016 年 5 月 25 日，中国首个葡萄酒节日「世界蛇龙珠日」应运而生，直到今天，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已经是中国栽种蛇龙珠的第二大产区。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除了官方盖章的蛇龙珠，还有更多酿酒葡萄品种野心勃勃，想要争夺「中国葡萄酒」话语权。
只有完美的葡萄，才能酿造好的葡萄酒吗？
听很多庄主、很多酿酒师提起，做葡萄酒不是一个公式逻辑，而是一个哲学命题。酿酒，不是为了酿造完美，而是为了找出更多风味上的可能性。
正如爱上一瓶葡萄酒，有时恰恰因为它还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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