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全国政协在北京召开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竟然出现了叫人猝不及防的一幕,不少与会的代表纷纷高呼,要将正在发言的梁漱溟轰下台,甚至就连一向与梁漱溟交好的毛泽东也对其几乎是破口大骂:你很丑!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一个被称为“国学大师”的政协委员面临如此尴尬的一幕呢?
要知道,梁漱溟可是一个进步的改良主义者,是辛亥革命后著名的非共产主义哲学家,曾被西方思想界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大儒”。同时,他与毛泽东也有着很深的交情,早在1917年的北京大学就认识,只不过当时毛泽东仅仅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而梁漱溟这位同龄人已经贵为教授了。
毛泽东参加第一次全国政协会议
延安时期,梁漱溟曾专程前来拜访毛泽东,请教中国前途,以及中华民族的命运问题。之后又在1945年的国共谈判期间,作为民主界代表从中斡旋,积极为和平建国出力。建国之后,在毛泽东、周恩来的邀请下,梁漱溟从重庆前往北京,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从此,他也就成为了毛泽东中南海颐年堂的常客,两人常常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彼此争论也如家常便饭。
1953年9月8日,政协全国委员会第49次常委委员会扩大会议在北京召开。
梁漱溟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出席了这次会议,在周总理做完“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报告后,梁漱溟针对周总理“总路线”中的“农民问题”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认为:“在过去30年的革命中,中共一直都是依靠农民进行的革命,结果中共进入了大城市之后,工作重大却从乡村转移到了城市,一批从农民中成长起来的干部也随之转入了城市中,乡村不免有些空虚。”
同时,梁漱溟还引用了道听途说来的一句“工人生活在九天之上,农民生活在九地之下”来攻击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认为中共在革命时依靠农民,建国后又开始嫌弃农民了。
对此,毛泽东不点名地对梁漱溟提出了批评:“有人竟班门弄斧,似乎我们共产党搞了几十年农民运动,还不了解农民?笑话!我们今天的政权基本是工农联盟,工人农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这一基础是不容分裂,不容破坏的。”
毛泽东在大会上的批评显然让这个“大儒”脸上有些抹不开了,于是就给毛泽东写信,解释自己的想法。毛泽东便邀请梁漱溟到中南海进行会谈,并开导他说:“你之所以认为发展工业化给农民带来极大损害,是因为你从内心深处并不赞同发展工业化建设总路线。”“而如果不发展工业,又何谈改善农民的生活?”
可是认死理的梁漱溟在第二天发言的时候,仍旧重复自己前一天的观点,不过是玩了点文字游戏,那就是既“拥护总路线”,又认为“如此下去总路线容易做不好”。
对此,周恩来毫不留情地批驳梁漱溟说:“实质上就是要求我们不搞工业化,使中国不能工业化,不能从一个农业国变为一个工业国,如果我们国家不能实现工业化,那我国农民的生活条件怎能进一步改善?梁所谓的‘九天九地’表面上是代表农民,实际上是在代表地主阶级。”
紧接着,周恩来又对梁漱溟在国共谈判期间,作为民盟秘书长,在面对国共两党时,并没有真正站在中立的位置上,而其所炮制的所谓“就地停火”方案,竟然背着当时正在参加谈判的周恩来直接交到了美国人和国民党的手里,致使我党陷入被动局面,同时还指责了梁漱溟在1949年发表的《敬告中国共产党》,反对“武力统一全国”的事情。
梁漱溟对于周恩来的旧事重提毫无丝毫思想准备,尤其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周恩来讲完后,毛泽东接着说:“从周总理刚才的发言中,相信大家能够看出,在我们与国民党两次和平谈判的紧要关头,梁先生的立场完全是帮助蒋介石的。蒋介石同意和平谈判是假的,今天在座的还有参加过谈判的代表,他们都知道蒋介石和平谈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讲老实话,蒋介石是用枪杆子杀人,梁漱溟是用笔杆子杀人,杀人不见血。”
感到有些拉不下文人脸面的梁漱溟,很想就此问题说清楚,于是写了一个条子给毛泽东,要求再一次发言。毛泽东原以为梁漱溟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争取个机会再做一番解释,也就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但令毛泽东没有想到的是,梁漱溟不但没有反思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带着满腔的火药味说道:“我再次要求发言,是因为我首先要考验一下我自己的勇气,其次我要考验一下中国共产党的雅量如何。”
毛泽东会见民主界认识黄炎培
听到这里,毛泽东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于是抢过话筒打断了梁漱溟的发言说:“我猜想梁先生自以为是非常美的,比西施还美,比王昭君还美,还比得上杨贵妃。但是对我来说,你很丑陋。”
面对毛泽东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梁漱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会场的气氛顿时十分紧张。
毛泽东用手指着梁漱溟接着说:“台湾的报纸说你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但是要我说,你很丑,是反动透顶。”
此时,台下已经有了要求梁漱溟下台的呼叫声,而犯了书生意气的梁漱溟则要坚持继续发言。毛泽东拗不过,就对会场的代表说:“就让他再讲10分钟好不好?”但梁漱溟则回答:“我要讲的事情太多,10分钟不够,我要求主席给我一个公正的待遇。”
毛泽东说:“你这个人只听自己的,不听别人的。不让你讲长话,你说我没有雅量,现在大家不让你讲长话,你觉得大家都没有雅量吗?你觉得不给你充足的时间讲话是不公平的事情,现在大家都不赞成也不想听你继续讲话,那么到底什么是公平?”
无言以对的梁漱溟仍然僵持在主席台上不肯下去,这时有人提议举手表决要不要听梁漱溟讲话,表决的结果除了毛泽东等少数人同意梁漱溟继续讲话外,大多数代表都不愿意听,梁漱溟这才在一片喧嚣和哄闹中走下了台。
梁漱溟虽然犯了众怒,但毛泽东之后仍提名梁漱溟继续担任政协委员,这令梁漱溟万万没有想到,同时也也因毛泽东的如此“雅量”而感到无地自容。
毛泽东和九三学社中央主席许德珩亲切交谈
在许多至亲好友和家人的规劝、帮助下,梁漱溟于9月22日伏案检讨了自己在这次全国政协会议上所犯的错误。
梁漱溟在自己的检讨中说:
“我的错误之思想根源在哪里呢?无疑是自己阶级立场的不对。我在解放前之不相信阶级立场之说,由来已久。共产党运用阶级学说创建了新中国之后,我在事实面前有所觉醒,亦曾怀着惭愧心要求自拔于旧立场而改从无产阶级立场,但实则只是旋念旋忘,并没有真正离开旧窠臼。比如我亲眼看见劳动人民那样感激共产党、爱戴毛主席,自己便大大不及,原因就在于没有自拔于旧立场,不能在心理上打成一片,滚成一堆。又比如许多会上看见有那么多的人颂扬共产党和毛主席,自己只是鼓掌应和而止,却很少出口响应。每当我想起百多年来我生于斯、长于斯的中国向下沉沦的厄运,终被共产党、毛主席领导扭转时,让我喊一千声一万声‘毛主席万岁’亦不觉多余。无奈满身旧习气的我,闲思杂念太多。我还一直把这当作‘倔强精神’、‘骨气’而沾沾自喜。须知劳动人民是不会向共产党讲倔强讲骨气的。正是我的阶级立场的不对和对待中国共产党认识方面存在的偏颇,造成了我于9月18日达到顶峰的那场荒唐错误。我这种目空一切,置许多人热爱共产党、毛主席的心情于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毛主席争是非,是必定要引起人们的公愤的。因此别人批我诛我,实在是情理中的举动。回顾我1953年以前走过的近五十年的历史,自以为革命而归落于改良主义;而对于无产阶级革命,改良主义则又落于反动;又因为是一贯的改良,自然便落于一贯的反动。因此毛主席说我以笔杀人,在会上我听了很不服气。待明白过来,才晓得这话,是指我长时期的反动言论流毒于社会。主席又说我是伪君子,我当时听了同样只是冷笑不服。但明白醒悟之后,深信只有忘我的革命英雄主义才称得上是一个纯粹、清白的好人,夹杂着严重个人英雄主义的我,不能一片纯诚而无伪,那就是伪君子了。主席又说,我是能欺骗人的,有些人是在受我欺骗,那自然是说我这样一个并不很好的人,却仍有人相信我,而获得了好人名声,有必要揭露其真面目吧。”
晚年梁漱溟
1960年,梁漱溟添了一个孙子,他给这个孙子取名“钦东”,意为“钦佩毛泽东”。
上世纪80年代,当有人再次提到30多年前的那次争辩时,梁漱溟伤感地表示:“当时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说话不分场合,当众与他顶撞,使他为难。是我顶撞在先,才有了毛主席的批判在后,我不该伤他的感情,这是我的不对,他们故去已经10年了,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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