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占领南京以后,开始利用中国腹地的机场设施,对我内地重要城市和战略要地实施轰炸,而随着中国空军主力转向华中和华南,大批苏联飞行员和中国飞行员都集中在了以武汉为核心的机场,中国空军也就此展开了与日军新一轮的硬核空战。
1938年2月18日,当日本战机轰炸武汉,中国空军闻令而动,一举击落敌机12架,这是中国航空史上的第一次大胜仗。
武汉空战 剧照
而武汉上空最为激烈的空战,则是发生在4月29日。这一天,日军共出动69架战机直扑武汉上空,中国空军迅速拔地而起倾巢出动,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武汉市民不顾防空警报纷纷仰天观战。
在硝烟弥漫的武汉上空,敌我双方战机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家燕一样,在硝烟弥漫中低空穿梭。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激战中,我军飞行员以损失战机2架、牺牲5人的代价,击落了日本战机竟达21架,消灭日本飞行员50人,活捉了2名日本飞行员。
这一场空战争,武汉市民还目睹了一个令他们终生难忘的壮烈场面:一架负伤的中国战机,竟然依靠它最后的一点俯冲动力,向一架日本战机迎头撞去,两战机瞬间在空中爆炸,化作一团黑烟。
这架中国战机飞行员的名字叫陈怀民,江苏镇江人,父亲是开武馆的,母亲做丝绸生意,可以说是一个妥妥的“高富帅”。
陈怀民架机出征 剧照
陈怀民在“一二八”上海抗战时和哥哥一起参加义勇军,入伍后毕业于中央航校第五期。
在“八一三”淞沪会战时,陈怀民因击落多架日机获“空中勇士”称号。他曾因战机迫降而被抛出舱外负伤,也曾因战机受损高空跳伞再次负伤,而武汉空战则是在他战伤尚未痊愈的时候带伤出征。不过这一次,他却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22岁的年轻生命。
被陈怀民撞落的日军飞行员名叫高桥宪一,同样在日本被称为“红武士”,据说当时整个日本,也只有几十个人获得这个称号。在高桥宪一的遗物中,有他妻子的照片和信件,妻子美惠子在给丈夫的信中写道:
“不知怎的老是放心不下,想接到你的来信……我甚至有时想到不做飞行员的妻子才好,做了飞行员的妻子,总是过着孤凄的日子。所以我时而快乐,时而悲痛,内心深处尽是在哀泣着!有时一想到已经有许多人无辜牺牲,不再回到这个世界上来,而你还健在的事,固然能安慰自己,不过过了三四天,依旧心灰意冷了!家里人无限挂念你,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死并不是一件荣誉的事,我祈求你十分小心地去履行你的职责!”
陈怀民烈士
陈怀民烈士的妹妹陈难看到这封信后深有感触,她以个人的名义,并代表自己的父母给这位失去丈夫的日本女人写了一封信:
“我失去胞兄和心境,使我设身处地地想到你失去高桥先生的心境,想到中日人民竟如此凄惨地牺牲于贵国军阀的错误政策之下,因此我不能不告诉你这个真实!怀民哥坚毅地猛撞高桥的飞机,与高桥君同归于尽,这不是发泄他对高桥君的私仇。他和高桥君并没有私人的仇恨,他们只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力量粉碎了他们自己。我告诉你,我家里的父母都非常深切地关怀你,像关怀他们的儿女一般,不带一点怨恨。我盼望有一天我们的手互相挚爱地握着,心和心相印着,沉浸在新鲜的年轻人的热情里。我们有理由为这个信念而努力。”
陈难的这封信笔笔带泪,字字如血,深刻揭露了战争的残酷和深陷其中之人的无奈。有人说这是对侵略战争的宣言,也有人说这是对人类至善的呼唤。因为在这封信里,没有仇恨和怨愤,只有怜悯和关怀。
后来,《武汉日报》刊登了这封《致美惠子的信》,并迅速被国内外多家报纸转载,甚至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向全世界广播。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在被这两个女人的遭遇而感动。
陈难写给美惠子的信
只是,由于日本政府战时的信息封锁,直到1990年,美惠子才看到这封信。
1938年6月5日,南京政府在汉口为陈怀民,及其他在空战中牺牲的烈士举办了追悼会。为纪念这位以身殉国的空军英雄,武汉市政府将汉口的一条街改名为“陈怀民路”,陈怀民出生的地方也被改名为“怀民村”。
陈怀民牺牲的时候仅有22岁,之前在他重伤住院的时候母亲劝他:
“你既然选择了以身许国,自然应当以杀敌为先,只是在空中作战容易遭遇不测,为了延续家族血脉,你最好还是先找一个女朋友订婚。”
却不知,他早已有了一个交往了两年多的女友,只因战火未熄而从未告诉家人。
陈怀民和王璐璐 剧照
陈怀民的女友叫王璐璐,是浙大才女,她的父亲是一个银行家,如果用现在的标准来说,同样是个妥妥的“白富美”。所以,他们的相恋如果在和平年代,应该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惜他们生不逢时,即便是在相恋的这两年内,也基本上都是通过写信来倾诉相思之苦。
陈怀民在信中对王璐璐说:“为你,我爱恋发狂,为你,相思成疯你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你?我只愿在你唇边再沾,那我一生也幸福。”
王璐璐也同样在煎熬中守候着陈怀民的这个诺言。所以,当她在报纸上得知的陈怀民牺牲的消息时深受刺激,最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5月底的一天傍晚,也就是陈怀民牺牲的一个月后,王璐璐独自来到江边,纵身一跃,跳入滚滚的长江之中……最终,“高富帅”为国献身,“白富美”为爱殉情,这便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他们的胸怀如天,他们的真情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