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时期,河东道荆州地区陈家庄,有个年轻后生,叫陈江和,家里弟兄三个,他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好几年,就剩下他一个还单着。这是咋回事呢?要说小伙自身条件也不差,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要家庭条件有家庭条件,为什么还单着呢?因为——他有两个好嫂嫂。
地主的儿子,陈少爷。
刚开始小伙陈江和的小日子那是过得相当的不错,生在地主家,长在旧社会,自己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父母爱,哥哥疼,生活不要太好。每次上街逛荡的时候,旁人遇到总是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陈公子。碰到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跑到镇东头的小酒馆来上一句:“请大家随意,今晚的酒水我陈公子买单!”
陈家的两个哥哥确实对弟弟陈江和很不错,家里的农活重活抢着干,好事好吃的让着他,哥几个感情好极了。
但是自从哥哥娶了媳妇,一切就变了。
他的两个哥哥不仅积极地发扬了“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个优良传统,甚至还在两个媳妇的帮助下超常发挥,他们不仅忘了娘,还忘了弟弟。
老嫂子比母,小叔子是儿。
不惟相声演员明白这个道理,两个嫂嫂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自打进门之后,那真是把陈江和当儿子一样,动不动就打,打累了就骂,还比着赛地将他当牛马一样使唤。陈公子可算是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好日子。
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就让小伙去打猪草,顺便带上牛羊去放,牛羊没吃饱、猪草没打满一担不许回家。
等回到家里,该吃早饭了,也只有一碗稀饭、一个小菜饼,连个咸菜都没有,陈江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东西吃了跟没吃一样,肚子空落落的。
吃完早饭要立即下地干农活,一干一整天,午饭都在地里解决,反正也就两个窝窝头:窝头就凉水,浑身没力直打跪。就这样一直干到天黑,不到天黑不能收工,否则两个嫂嫂又找到借口开骂。
晚饭要好点,一碗稀饭、一个菜饼、一个窝窝头,虽然数量没增加,但好在品种丰富了。
没说的,两位嫂嫂是懂养生的,素素搭配,顿顿都是粗粮,营养又健康。
可是她们自己并不养生,餐餐都有鱼肉和白米饭。她们只给陈江和养生,多好的嫂嫂。
就这样,陈江和在两位嫂嫂的“慈母”般地照料下,每天饿个半死,又累个半死,活脱脱的瘦了一大圈,精神都萎靡了。
真是做儿子的权利没享受到丁点,做儿子的义务倒是一样不落。当真是到了血霉,小伙没有办法,趁在饿死之前,赶忙提出分家。
地主家的儿子分家产,就一个字:公平。
没想到两个嫂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占领道德制高点。到处跟人说小叔子又懒又馋还人品差,不仅不懂养生,还不知道世上谁真心对他好,心里容不下两个慈母般呵护他的亲嫂嫂。所以到最后分家产的时候,田产地产、银钱房屋、存款商铺、牛马畜禽等不值钱的东西毫无疑问归了两个哥哥;两个无价之宝——年迈的父母归小伙,为了公平起见,给了间破茅草院子,几亩坷垃地。两个嫂嫂为这事差点和哥哥打起来,她们都说小伙赚大发了,晚上偷着乐吧。
要不说人品好的人好欺负呢,就这,小伙也没说啥,带着年迈的父母就搬到了自己的新家——小破院子。虽然基础条件差了点,但也算是正式逃离了两位好嫂嫂的养生套餐了。
光靠这点田地肯定是没办法养活自己和父母的,小伙陈江和只能起早贪黑打柴、捕鱼补贴家用。这一天,他在打柴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白狐,后腿上插着一只箭矢,奄奄一息的看着怪可怜。
心善的人总是同情心泛滥,陈江和也没有多想就抱回家了。把箭拔了,敷上自制的草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没想到养了几天后,小白狐的伤好竟然渐渐好了,小伙为此也高兴了好一阵子。
听说陈江和在山上逮了一只狐狸回来,两位嫂嫂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表示冬天快到了,自己正好缺一条狐皮围脖。
见陈江和不答应,两位嫂嫂暴脾气立马上来了,掐着陈江和又抓又打,狠狠地爆锤了一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临走还表示:不交出小狐狸,这事没完!
为了小狐狸的安全,陈江和赶紧把它抱到山上放生了。小白狐走出去几步,回头鄙夷看了他一眼,这才消失在莽莽丛林。陈江和:“我哩个差,现在连一只小动物都敢鄙视我,那我还活个什么劲啊?不如死了干净……”
狐仙报恩?没影的事!
这年冬天,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年冬天,也什么也没发生。第三年冬天,还是什么也没发生。直到第四年春天,家里终于来了一个说媒的媒婆,说是隔壁村前段时间从外地搬来一户人家,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大姑娘。
前些天老太太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大姑娘。据说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就是稍微有点小缺陷——是个瘸腿的残疾人。
陈江和:“残疾?小缺陷?”
媒婆:“小伙子,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我瞅着就来气,你是没见过那姑娘,等哪天你见着本尊了,你就会忘了这些小毛病了。再说了,这天下哪有完人,这年头哪个没点残疾?”
陈江和:媒婆这话听着像歪理,但是仔细一分析,还挺有哲理……
媒婆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就问小伙行不行?
“行!当然行!”小伙子的两个哥哥和嫂子一听,都很满意:“自古美女配英雄,残疾人配小叔子”,没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忙替陈江和做主,应了下来。
陈江和:“我谢谢你们!”
“你还敢不服气!”两个嫂嫂看陈江和那个倒霉样子就来气,“自古长兄如父,嫂嫂比母,小叔子是儿!看我门打不死你个龟儿子!”被两个嫂嫂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这媒就算提成了。
婚事定了,姑娘家又没什么人,所以直接选了个日子就让他俩拜堂成亲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结婚当天,洞房花烛夜。起初小伙是有点别扭,但掀过盖头之后,他就不别扭了。小伙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清丽俏皮的脸庞、漆黑明亮的眼眸、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身材修长匀称,散发出少女特有的令人心动的气息……这还要啥自行车啊?就这就中!
窝囊小叔子的反击。
结婚以后,两口子感情迅速升温!一年以后,小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又一年之后,小媳妇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小伙媳妇这么争气,他的两个嫂嫂就不干了。因为那两嫂子结婚七八年了,到现在还一蛋未下,没有小孩。周边的大夫都瞧遍了,民间偏方也吃了不知道多少,就是没效果。眼见着小叔子两口子呱唧一个,呱唧一个的跟下蛋似的,谁不眼气?凭什么?这贼老天当真不公平啊!一个瘸子一个憨子都有小孩,我们正常人反而没有,这叫什么道理?还有没有天理了?
更可气的是,陈江和给这两个孩子取名,一个叫“无子”,一个叫“无女”,这不是明摆着讽刺两位嫂嫂生不出孩子吗!两嫂嫂心里那个气啊,“不行,得找个法让这两个小东西出点意外”。
回家一商量,两个哥哥坚决不答应,不仅是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爱,谁见着谁都喜欢,关键是现在两家都没有孩子,没准将来继承香火还得靠他们呢。不能动,坚决不能动!
既然孩子不能动,那想办法让孩子妈出点意外总行了吧?要不然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两嫂嫂心里难受、心态失衡。
这个可以有,一旦孩子妈妈出意外,俩孩子,一家分一个。
妯娌之间,就是一个你死我活!
两嫂嫂说干就干。一次,两嫂嫂假意过来探望,这边正聊着天,那边二嫂偷偷掐了一把小孩,于是小孩放声大哭。孩子哭了,大嫂就说:“孩子总哭也不是办法。”“就是呀,要不上树给孩子掏个鸟蛋玩儿吧!”二嫂赶紧附和道。胡三妹想了想,答应道:“行!”
然后二嫂就屁颠屁颠搬来个梯子,搭在树叉上。大嫂积极主动抢先上梯子,刚上到半截就哇哇叫:“哎呀,梯子太高了,我恐高!”就下来了。
二嫂说:“看把你吓得,你看我的!”结果她还没爬到半截就出溜下来了,说:“哎呦,确实有点高!”
见两个嫂子盯着自己看,老三媳妇冷笑道:“你们不会是指望我一个残疾人爬梯子掏鸟窝吧?”
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两个嫂子满脸通红,一声没吱,就都回到自己屋里去了。
又过了个把月,这天一大清早,两个嫂子又跑到陈江和家里来邀他媳妇胡三妹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大嫂说:“三妹子,咱们三妯娌一块去洗衣服吧。”老三媳妇面无表情道:“没问题!"
三个人一齐来到河边的台阶上,大家一起洗衣服。这河挺深的,但是水流不快。洗到一半,在上游位置洗衣服的大嫂故意在把一件衣服丢到水里,然后大叫着让下游的老三媳妇帮忙捞衣服。然后趁胡三妹捞衣服的时候一使眼色,二嫂点头收到,在背后一推,本意是想把胡三妹推到水里淹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胡三妹没有掉到河里,反而是二嫂掉到河里去了。大嫂吓懵了,赶忙拿竹竿去救,结果自己也掉进去了。
两人在水里拼命挣扎,但是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都是徒劳,反而越挣扎离岸边越远。胡三妹站在河边冷眼看着,也不急着去救,先让她们灌饱了水再说!不让你俩长个教训,还以为我们夫妻俩真的好欺负呢。
等到胡三妹想去救的时候,发现不对劲了。这两个嫂子抓住竹竿,她根本拉不动!按理不应该啊,游过泳的人都知道,人在水里是浮在水里的,轻得很,小孩都可以拉得动。
到底怎么回事?等她仔细往水里看的时候,发现两个嫂嫂的脚下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缠着,而且正在拼命把人往水底拉去。
这事搁普通人可能不懂,但是胡三妹是谁?她是千年狐仙,一看这状况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水鬼找替身呢。
于是赶紧用鬼语道:“两位大哥且慢来,这两位正是鄙人的嫂嫂,能不能给个面子?”水里的两团黑影顿了顿,说道:“你是谁?怎么会鬼语?”胡三妹回道:“鄙人老君山胡家之女,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胡三妹。”
“什么老君山胡家?不认识!”黑影不耐烦道:“这样,别说老鬼不给你面子,想要我们放过这两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另外帮我们找两个人过来,我们就放了她们。”
胡三妹都气笑了,心道,我修的是仙道,沾不得因果。要不然我一狐仙还好声好气跟你一水鬼打商量?“要不然这样吧,你们放了我两个嫂子,日后我想办法引荐你俩做个河伯?”胡三妹仍旧劝道,但是耐心已然快耗尽了。“我不!水底暗无天日,腥臭无比!谁要做河伯?我们只要轮回,否则免谈!”说完就见两个嫂嫂直往水底沉去。
谈崩了,眼见得两个嫂嫂即将丧命,“嘿!我这个暴脾气!”胡三妹脾气上来,直接双手结印,施法将两个水鬼拘了上来,一人赏了两个大逼斗,然后给扔回水里边。“好话好说你们不听!欠!”骂完,这才将两个嫂嫂救了上来。水鬼黑影一边狼狈逃跑一边撂狠话:“好你个胡三妹,修道之人竟然强行干预人间因果,等我们去河神那里告你去,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这下糟糕了,留给胡三妹的时间不多了。
那天回来后,胡三妹除了做饭、哄孩子,就是针线不离手,不停给孩子和丈夫做衣裳、纳鞋袜,做了一件又一件,纳了一双又一双,从早忙到晚,夜里坐在灯下还是忙个不停。
丈夫陈江和看见就说:“衣裳、鞋袜家里都有,没有这么着急要做,你一天到晚总是手脚不闲着,可别黑坏了身子骨呀!”胡三妹没吱声,还是低头一针一针地缝着。
几天后的晚上,陈江和又劝她早些休息,胡三妹想了想,长长地叹了一息,说:“唉!我实话对你说吧,我是老君山胡家的女儿,排行老三,所以叫胡三妹。我并不是普通女人,是狐狸修炼成人,”不顾陈江和的惊讶,接着道,“那一年我在后山上玩耍,被猎人射伤,多亏你救了我,胡家的人有恩必报,咱才结成夫妻。可是前段时间两个嫂嫂要害我反而遭溺水了,为了救她们两个,我使了法术,破了禁忌,遭了因果,如今时间到了,我得走啦!否则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我走以后,你要好好顾孩子,供他们上学念书。等他们大了,考上了进士功名,我们一家才有机会再次团聚。”说着眼泪珠子就止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
刚开始,小伙还当媳妇跟他说笑话呢。但他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了,这是真的,这下慌了,想开口劝,但是见媳妇默默摇头,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睁眼一看,媳妇真的不见了。陈江和急忙下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门到外边去找,希望昨晚媳妇只是开玩笑的。结果没有找到,希望破灭了,媳妇真的走了。
这会儿功夫,两个孩子也醒了,都哭着闹着地找妈妈。陈江和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怎么安慰都不行,就是哭,陈江和看得心酸不已,也跟着哭了起来,爷三个哭成一团。
胡三妹离开,弟嫂冰释前嫌。
好在自那次溺水事件后,两个嫂嫂真心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并改过自新。哥哥嫂嫂听见动静都过来了,一问是这么回事,心里都难过。大嫂说:“三弟,你别犯愁,弟妹走了不要紧,以后你的衣服、鞋袜我们给做。两个孩子呢,我跟你二嫂帮你哄!”二嫂说:“是啊,三弟,咱就照大嫂说的,咱决不让孩子受着委屈就是啦!”
陈江和点点头,他现在多么希望这两个小家伙明天就长大,然后考取功名,这样他们一家就可以去老君山接他们的妈妈团聚了。